■ Russ Baker 环球财经记者 刘美/编译

　　去年8月，巴拉克·奥巴马一家到乡间庄园度假，媒体忙着报道总统的高尔夫球技与崇拜者们的狂热。然而很少有人注意到总统先生的随行人员：一位来自芝加哥的老朋友、一个年轻助理，以及瑞士联合银行（UBS）美国总裁罗伯特·沃尔夫（Robert Wolf）。

　　“总统先生告诉朋友他跟年轻人一起打高尔夫的时候非常放松，不过周一那天除外，因为那天他邀请了自己的主要捐款人、UBS的罗伯特·沃尔夫，称之为与捐款人联络感情。”

　　罗伯特·沃尔夫，可不仅如《泰晤士报》所言，只是奥巴马的捐款人而已，他还是一个低调但至关重要的组织——保罗·沃克尔（Paul Volcker）领导的“经济复苏顾问委员会”的成员之一。而UBS不仅是金融行业的领军人物，也是政府救市计划的主要获益者。就在不久前，它刚刚成为美国史上最大一起逃税案件的被告，被指控协助美国富人隐藏海外财富，随后它交出7.8亿美元的罚款，避免了财政部的大规模调查——这一切刚好发生在沃尔夫先生跟奥巴马一起打高尔夫之前。

　　两面下注的“金融顾问”

　　沃尔夫拒绝就他跟总统的关系接受采访，然而值得注意的是问题的另一面：UBS的身影不仅仅出现在民主党政治家身边，在共和党的拥趸中，也不乏UBS系人物。UBS美国的前任副主席、前共和党参议员Phil Gramm，上世纪90年代一直是参议院银行委员会成员，他参与了克林顿时代放任自流的激进银行改革，可算作是目前危机的罪魁祸首之一。2008年的选战中，他一直是奥巴马的对手——约翰·麦凯恩的首席经济顾问，甚至有传闻被允诺授予财政部长之职。

　　因此不论谁获胜，UBS都能在政界获得一席之地。最终的结果奥巴马获胜，沃尔夫也被委任为保罗·沃克尔领导的经济复苏顾问委员会成员。

　　关于UBS，一个值得关注的事实是，早在衰退真正开始之前，它就已经陷入财务困境，股价累积下跌了70%。从那时起，UBS就非常仰仗美国的私人资产管理业务，为了帮助客户隐藏海外资产，他们无所不用其能。直到2008年7月，参议院委员会听取了参议员Carl Levin的报告，才揭出这一美国历史上最大的逃税案件。

　　值得注意的是，2007年“遏制逃税天堂”法案的三名参议院发起者中，有一名正是当时还是参议员的奥巴马。该法案在众议院的发起人是Rahm Emanuel——现在成了奥巴马的办公厅主任。在这种情况下，“逃税专家”UBS的美国总裁变成奥巴马的经济咨询顾问，就显得十分可疑了。他究竟给总统提供何种咨询？为什么他要在去年无比繁忙的夏天还要跑去陪奥巴马打高尔夫？

　　在有据可查的历史里，奥巴马与UBS的联系可追溯到2006年12月。当时，奥巴马前往纽约参加一个贫困儿童慈善基金的募捐活动。在活动之后，他参加了一个更加私人的聚会，该聚会由乔治·索罗斯组织，汇聚了一大群有钱的朋友。

　　在那次聚会上，奥巴马遇到了45岁的罗伯特·沃尔夫。2004年总统选举中，沃尔夫是约翰·克里的捐款人；2006年，他捐助了民主党的众议院选举；2008年的总统选举中，他本来资助了前弗吉尼亚州长马克·沃纳（Mark Warner），但沃纳后来退出了选举，于是沃克尔便选择了奥巴马。他迅速成为奥巴马的头号捐款人，举行了若干鸡尾酒会，打了几通电话，很快奥巴马就在初选中战胜了希拉里·克林顿。

　　UBS与美国政界的关系当然不是从奥巴马才开始，事实上，从老布什到克林顿再到小布什，UBS的身影一直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历任美国总统身边。而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要从一个人说起，那就是今年3月刚因主导“庞氏骗局”而被定罪的伊朗裔富豪哈桑·内马奇（Hassan Nemazee）。

　　伊朗富豪与小布什的“流亡政客收容处”

　　去年因诈骗被捕以前，哈桑·内马奇一直是民主党最重要的捐款人之一。早在克林顿陷入莱温斯基事件的麻烦时，就是哈桑帮他筹款付律师费。克林顿甚至曾经任命哈桑为美国驻阿根廷大使——不过后来收回了任命。

　　哈桑的父亲曾是伊朗最富有的商人，是末代君王巴列维的至交。因此现任美国政府对伊朗的强硬态度不知是否与他有关。

　　2007年，当希拉里的另一个捐款人——徐咏芜（又名徐诺曼，Norman Hsu）因诈骗罪被捕时，甚至有人提出由哈桑出面，为希拉里的资金来源辩护，可惜不久伊朗人也步了香港人的后尘。哈桑于今年3月份认罪，承认对若干美国大银行的欺诈，包括违规使用价值2.92亿美元的担保品等等。根据某些人的说法，哈桑的公司压根就没有任何一项业务是合法的。不知这些人的调查范围是否包括了更久远的过去，也就是哈桑跟共和党前总统小布什一起做生意的时候。

　　哈桑与小布什共同投资的公司名叫Harken Energy，是一家小型石油公司。我第一次注意到这件事是在撰写《家族之谜》（Family of Secrets）这本书时。我发现小布什1980年代在石油投资上其实非常失败，但总是有一些更大的公司花大钱收购他一钱不值的生意，使他获利颇丰。其中之一就是Harken Energy。这家公司不仅给小布什极高的工资，还让他进入董事会。小布什在那里的工作显然非常清闲，所以1988年，他还能到华盛顿帮助他父亲的总统选举。

　　查阅当时的报道，《时代》周刊和《华尔街日报》也对Harken Energy为何选择小布什深感不解，它们认为Harken Energy这家公司内部问题重重，几乎违反了一切公司治理的法则，内部结构乱得一塌糊涂，当时的媒体都觉得这家公司根本赚不到钱。

　　然而，自从1986年新董事小布什走马上任，该公司的年收入从400万美元激增至10亿美元。这其中包括了若干次莫名其妙的并购，或是别的什么手段。很难看出Harken Energy的资产都是怎么来的。

　　另一方面，Harken Energy也跟当时世界上最有名的一批人扯到了一起：包括乔治·索罗斯，他曾是Harken Energy的最大股东；以及哈佛大学投资基金，这家基金与沙特王室关系密切；还有曾经的菲律宾独裁者马科斯（Ferdinand Marcos）；还有被废的伊朗巴列维王室。换句话说，这家公司的股东充斥着各国的流亡政治家——那群或多或少得到过美国情报机构支持的统治者们，他们都带着引起本国公愤的贪污得来的大笔金钱。

　　索罗斯在其中的地位比较奇怪，因为在小布什的第二次选举时，索罗斯是主要的反对者之一，所以很难说清他到底是不是布什家族的“圈内人”。不过最令人啧啧称奇的还是哈桑·内马奇，一个布什家族的生意伙伴，随后却成了克林顿夫妇甚至奥巴马的政治捐款人，这样一条政治变色龙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何种势力呢？

　　让我们重新检视Harken Energy的股东，或许会发现某些蛛丝马迹。这份股东名册上还有这样一家不同寻常的公司，连《华尔街日报》都深感不解，“为何一家瑞士银行要投资美国名不传经传的小石油公司？”——不错，它就是UBS。

　　UBS的利益集团

　　其实UBS投资Harken Energy的行为并不难理解，因为这两家公司都与一家臭名昭著的中东银行——国际信贷与商业银行（BCCI，Bank of Credit and Commerce International）关系密切。（BCCI成立于1972年，最初的股东为阿布扎比王室和美国银行，曾是全球第七大私人银行。据传BCCI与美国情报部门关系密切，《卫报》曾指责其“资助军事行动”多过合法的正常投资。1980年代后期BCCI与美国发生分歧，美国银行的股份被排挤出去。后来美国海关执法部门认定BCCI犯有协助国际贩毒和恐怖组织等多项“罪行”，导致其在1991年被迫关闭。——编者注）

　　这两家公司与BCCI的关系如下：UBS曾与BCCI共同在日内瓦开设了合资银行，而Harken Energy的一位大股东——中东富豪Abdullah Taha Bakhsh——同时也是BCCI的重要股东之一。于是，UBS—布什家族的Harken Energy—中东银行BCCI便形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利益共同体。

　　关于BCCI还有一些题外话，上世纪80年代末期导致其被迫关闭的那次调查，其负责人正是后来的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约翰·克里。看来克里与小布什的争斗，早在他们角逐总统的十几年前就开始了。

　　然而，针对BCCI的深入调查——例如它与罗纳德·里根还有布什家族的关系——却被一再搁置。可笑的是，财政部负责调查这件事的竟然是当时的副部长小约翰·沃克（John M. Walker Jr）——他是老布什的表弟。

　　回到UBS—Harken Energy的利益集团，我们还可以发现这个集团的其他一些成员：

　　1986年，就在小布什加入Harken Energy董事会的那一年，Harken Energy与一家叫Rembrandt Group的南非公司有了合作，该公司业务范围很广：烟草、酒类、金融服务、黄金钻石、奢侈品????而这次它与Harken Energy的合作内容，是收购另一家小型美国石油公司Frontier Oil，为这次交易提供融资的银行就是UBS。

　　当时瑞士的一家调查机构曾发布报告，称Rembrandt Group这家公司从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度中获利颇丰，而UBS正是该南非公司的主要帮凶。当时的UBS总裁Nikolaus Senn曾因为对南非白人区的贡献而获得过一面奖牌。他甚至声称：“一人一票的平等，对我来说并不是普适规则。”

　　南非的种族主义势力，就这样被包括到这个利益集团之中。而其中充当金融纽带的，正是UBS。

　　除了中东势力和南非的种族主义者，这个利益集团中还包括了来自菲律宾的独裁者——费迪南德·马科斯（Ferdinand Marcos）。据Harken Energy的前任老板透露，最初从他手中买下这家石油公司的资金，就是来自马科斯开在UBS的秘密账户。其后才有了布什家族、索罗斯、沙特巨富、伊朗王室等等一批人的入股。

　　马科斯与布什家族的关系不言而喻，1981年，当老布什访问马科斯治下的菲律宾时，就曾盛赞道：“我们爱您，先生，我们爱您对民主原则的坚持。”马科斯的遗孀回忆道，老布什曾就“如何投资”给予马科斯建议，不知“把钱存进UBS”是否也是这些建议的一部分。

　　就像现任的UBS美国总裁沃尔夫跟奥巴马总统一起打高尔夫一样，马科斯与老布什也曾共用过一个高尔夫教练。

　　银行家与政治家

　　让我们回到文章的开头，UBS的罗伯特·沃尔夫与奥巴马共同挥杆的那个高尔夫球场。高尔夫，一向是政治家与银行家们联络感情的地方。1950年代，银行家兼参议员普雷斯科特·布什（Prescott Bush）——老布什的父亲，就是艾森豪威尔总统的老球友。

　　沃尔夫也是一样，伴随着那颗神奇的小白球，他悄无声息地进入奥巴马的“总统经济复苏顾问委员会”，在这个不为人注意的机构中，我们还可以看到几位老朋友。

　　其中之一就是威廉·多纳森（William H. Donaldson）、烟草公司Philip Morris董事，他还拥有一家资产管理公司Donaldson， Lufkin &Jenrette——据说这家公司主要为布什家族打理家产。20多年前，多纳森还是Frontier Oil的董事——还记得吗？就是那家被Harken Energy和南非种族隔离主义者买下的美国小石油公司。

　　2001-2005年，多纳森被小布什任命为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主席。在他的治理下，华尔街投行的权力被一步步放开。当时SEC的另一位成员Harvey Goldschmid曾说：“如果要出问题，那肯定是大问题了。”

　　我们都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

　　“总统经济复苏顾问委员会”的另一位成员：奥斯坦·古斯比（Austan Goolsbee）是奥巴马身边最重要的经济顾问之一。他风度翩翩且人缘颇佳，曾被公众评选为“华盛顿最有趣的政治家”。然而不为人知的是，他跟上面提到的威廉·多纳森，再加上小布什，三个人在耶鲁大学就读时，都曾参加过社团组织“骷髅会”（Skull&Bones）。虽然“骷髅会”对于大众早已不再神秘，但很多人相信，这个组织的秘密远远没有被充分发掘。

　　年复一年，一届总统又一届总统，我们总是抱怨“没什么改变”。或许有人不同意真的有“永恒政府”存在，但某些机构的影响确是潜移默化。当然了，有时候银行家跟政治家们打一场高尔夫，仅仅也就是一场高尔夫而已，但有些时候不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