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之恋（四）

北方之恋（之四）

 宇太

八、约会嘉荫

下午，我与国家林业局张处长、安徽大学田教授、以及由张坤女士负责的几位日本专家，在沈局长及其麾下王科长、袁科长、张科长的陪同和引导下，继续北进，目标直指嘉荫。

面包车在林区飞速穿梭，象离弦之箭，大约三个小时，就到了嘉荫县宾馆。马县长，粗壮身板儿、浓眉大眼儿，一位典型的东北大汉，与麾下众人已经等在那里迎候。

安排了房间以后，马县和沈局便引领大家到黑龙江边漫步。

中国地图是只鸡，华北、华东和中南是鸡肚，内蒙是鸡背，河西走廊连带新疆、青藏是鸡尾，港澳是鸡腿，海南、台湾是鸡爪，北京，无疑是咽喉，东北呢，显然是鸡头，在鸡头上，旅顺、大连是鸡嘴，而嘉荫的全境，就是鸡冠。此时的我们，就站立在祖国的鸡冠子上。

嘉荫县城稳坐在黑龙江边，漫长的江边公园，树木林立、绿草如茵，整洁而有序，站在江边，北望对岸的俄罗斯，只有树林，没有人烟，象是一片未被开发的处女地。马县告诉我，俄罗斯人到嘉荫旅游观光的逐渐增多，今年已有一万多人。

说实话，很想就此狂吻俄罗斯，叼住欧洲，顺势咬掉西班牙和葡萄牙，穿过大西洋，审视美利坚，完成一次壮游，了我终生所愿，但也只能闪念而已，不过到对岸的俄罗斯临近城镇，应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我控制了这个要求，一个习惯独特的人，必须注意协调，维护统一，严防独行，况且，与我一道行走的人，都是那么可爱，怎忍偏离既定轨道，索要计划外指标？

黑龙江江面浩荡而宽阔，让人想起长江到了江汉平原上的博大身影，水质明显比松花江好的多，至少没有昏黄，但不如松花江平静，稍有波浪，大概是因为起风了、并逐渐变大了的缘故，我仿佛看到了大浪滔滔，摧枯拉朽，一泻千里，无限风光。

从江边回来，就开始了晚宴，马县代表嘉荫人民欢迎来自祖国内地和日本的客人，宾主频频举杯，互相敬酒，气氛很是融洽、和谐、圆融。马县小平头、厚嘴唇、话不多，但说出来就是实在的，是个典型的厚道汉子，酒喝到酣畅处，他举杯敬我，“教授”，我说，“此时没有教授，也没有县长”，“兄弟、哥们”，好个马知县，一仰脖子，干了，我也随即一饮而尽。说起来，中国的称呼文化也是有传统的，一般说来，对学者是不容易称兄道弟的，诸如，梁山好汉都称宋江为哥哥，但没有人称吴用或公孙胜为哥哥，都称先生或学究，这里面包含了三个层面的意思，第一个是政治上的信任不够达标，第二个是感情上还有距离，第三个是对学者怀有敬畏心态，不好随便论哥们。因此，做学者的要想让友人把自己也当成哥们，就必须放下学府架子，回归江湖心态。对官员来说，以我愚见，官位不在高低，关键在于，做官当做出正气来，做出公道来，做出特色来，做出原味儿来，做出品味来。在我看来，七品芝麻官郑板桥，比一品大员和珅，要高大的多。有一种官，说话到位，办事不到位，忽悠十分超前，行动非常滞后，我感觉，马县绝非此类货色，在此逗留的不长时间里，我注意到，马县能做的，才说；不能做的，不说；说了，就做，很可信赖。

沈局的风格与马县不同，他总是用幽默而滑稽的东北家常话活跃气氛，引得大家笑语不绝，他和他的麾下王科长、袁科长、张科长等人，对本届论坛是做了大量实际工作的，可谓四面穿针，迎来送往，运筹帷幄，纵横六合。他的头发虽是地方支援中央，但面色甚是朗润，飞扬着青春的气息，他喝酒是竭力主张量化的，尤以监督我和日本的平野悠一郎为最，我喝酒应该还可以，但日本人恐怕是不习惯的，在沈局的提议下，一郎干了一回，脸是明显憋红了的。因为他通中文，明显比崛靖人等另外三个日本人吃香，我们不止一次在一起吃饭，我曾向他传达过这样的信息，小日本必须靠近大中国，这是长远大计，四面环海的日本，假如有一天被海洋吞噬，企图远涉重洋往美国逃窜，恐怕是远水不解近渴的，朝鲜半岛也会危机四伏，你们逃生的最佳去处，只能是脚下这片黑土地。他很能理解，每次碰面，就点头哈腰，只吐两个音节，“老师”，遇有过门，也总是礼让，以手示意。

第二天，我们乘船游览了黑龙江，并逆流而上，直奔恐龙之乡，马县已经驱车走陆路，提前等候在那里。

这里是恐龙的世界，分布着各大洲的恐龙生存状态，我们在导游员的导引和解说中，浏览了亚洲、非洲、大洋洲、欧洲、拉丁美州的恐龙分布与种类，又穿过“巴拿马运河”，浏览了北美洲的恐龙状态，继而入馆参观，其中有一个恐龙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也可以说是镇馆之宝，因为它是含金量最大的恐龙，几乎全是用原生态化石拼凑而成，据说，它也是最年轻的恐龙。我的恐龙知识差的可怜，故实在不敢乱言。

参观完后，马县的车子前面开路，引领我们到了江边度假村，嘉荫林业局的王局长和刘副局长已在那里等候。度假村座落在黑龙江边，典雅别致的小楼都是木制的，我们上了二楼，开始午宴，马县委托王局长做了祝酒辞，刘副局长是主管林业公安的，担心关系没捋顺，再次强调，“马县是我们林业的老局长，王局是马县的指标，我呢，属于王局的指标”，幽默话语引得大家开心，“指标”一词，用的实在绝妙。吃的都是本地特产，只知道好吃，却都记不得名字，只记住了黑龙江里的各种鱼，吃了不少，这是宇太的习惯性错误。宾主频频举杯敬酒，连连干杯，张处长、田教授表现不凡，都冲到了第一线，使我有了喘息之机，遗憾，两位都喝多了，从脸色上就可以看出来。枪打出头鸟，这是规律，喝酒也同样不能例外，所以，酒量不到的人，一定要学会转移喝酒责任。实在要喝，也需言明不会喝酒，为不失礼节，以茶代酒，未尝不可，烈性白酒，切不可勉强也。

吃喝完毕，就准备回返了，大家就又共同到黑龙江边伫立了一回，没啥说的，但能感到，此时无声胜有声，都有不舍之情。正是，黑龙江边秋送客，缓缓水流在诉说，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黑水一恋歌。

九、惜别汤旺河

从嘉荫返程伊春的归途中，我们光顾了本地区的一个十分重要的森林基地----汤旺河。我想，这当是沈局的精心设计与合理安排。

在汤旺河国家森林公园的大门口，汤旺河区的副区长兼林管局副局长刘荣接待了我们。他是个彪形大汉，挺拔的个头，黑白和谐的浓发，红松般的脸孔浸透着北方男子汉的血性，有点儿象前国家足球队教练高丰文，他用巨手一一握了我们，便引领我们进入森林公园，这里的森林公园与他处不同的是，不仅有林海、还有根雕艺术、有奇峰异石、有邓小平登临处、有卧龙湖，其中以奇石为主要特点，奇石多有命名，有象佛祖释迦摩尼的、有象济公的，等等等等，由于时间关系，没有看完，就驱车到了区政府，继而进入了晚宴。

刘局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致辞，接着分别敬了来自北京、日本、伊春三方的朋友，以下就是自由敬酒，张处长和田教授中午喝多了，不能再饮，我便只好独当一面，刘局在敬我时，专门谈到了他对教师的尊重之情，他曾花很大精力，义务接待了一批教师的假期游览，全面负责吃住交通，他对教育的重视溢于言表。我和沈局接触最多，并坐在一起，又都是五零后，这是最后在一起吃饭了，不用多说，话都在酒里，只一个字，干。又同沈局一道劳作的王科长、袁科长、张科长干了一杯，他们这几天着实辛劳，因为是最后一餐，算是感谢酒，也算是告别酒。意犹未尽的当然是刘局，作为今晚的东道主，他只希望大家多喝一些，他是性情中人，江湖义气，快人快语，热情洋溢，无处不飞溅着生命的魅力，我俩喝的不少，倘若与我挨肩，我料会喝的更多。为了赶路，还要做飞回北京的准备，我们匆匆的告别了，刘局在送我时，向我索要了手机号码，并拥抱了我。我一般是不带名片的，因为名片无法包容宇太。我的此次东北之行，手机号只留给了三个人，沈局长、马县长、刘局长。我会记住他们，也愿意记住。实际上，该记住的，想忘也忘不了，不该记住的，想记也记不住。

十、寄语读者

就要飞回北京了，仍有许多话要说。

说点儿什么呢？还是拿点儿干的罢。

让我轻轻地告诉你，当赵本山带动小沈阳一群笑星，卷起一股疯狂的、现代的近东北风，并向全国各个角落，席卷蔓延的时候，另一种更为古朴、稳健、实诚、纯净的远东北风，却悄然凝固在更加东北的地方，深藏在兴安岭的密林深处，并一直延伸到中俄边境的黑龙江边，赵尚志遇难处，鄂伦春族的故乡，都在这一地带。黑土地上的大写人性，山东、河北大汉闯关东的雄风，一旦与杨靖宇、赵尚志、赵一曼的魂魄联手合作，可以想象，会整合滋生出怎样的精灵。由这样的精灵去守护祖国的东北大门，去保护小兴安岭的绿色长城，难道还有任何不放心的理由麽？虽说北有伊春，南有深圳，但宜春人与深圳人注定会有所不同，这个不同，很有可能集中体现在，是金钱的富有，还是人格的富有。

“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勇敢的鄂伦春，咿呀一匹烈马，咿呀一杆枪，獐狍野鹿满山满岭打呀麽打不尽”，这是我在读小学时就会唱的一首歌，现在也经常弹奏，可如今，这里是如此的宁静和安详，不要说枪声，在走过了的所有林区，在目击到的任何地方，即便你以森林警察的犀利目光搜寻，也难以发现丝毫的斧锯痕迹，更难以找到任何一棵树木的任何残损。因此，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感谢伊春市委、市政府、以及所有林管干部和宜春人民，在他们并不富裕的前提下，在私欲膨胀的现代社会条件下，他们不但没有向森林伸手，反而不断为森林投入，能做到这一点，该是何等不易？他们有效地捍卫了小兴安岭的神圣和尊严，这无疑是个大功德。

这，难道不是现代中国最急需的一种精神吗？

他们把“以生态立市”作为核心战略，明确提出“再困难也不向林子伸手，再困难也不以资源换利益，再困难也不以牺牲生态换增长”的“三不”原则，这个“三不”原则，充满了天道主义、地道主义、人道主义，生物主义，具有着浩瀚博大的宏观美学意义。这实际上也应该是中国发展，各国发展的普遍原则，事实上，他们为整个人类的合理生存，实干出了一条根本性道路。

社会发展的根本目的，在于促使人类的进化与升华，在于使人更加美好，而不是使人更加贪欲，更加自私，更会掠夺，更会吃人。人类需要富裕，但应该是循序渐进的富裕，有节制的富裕，共同协调的富裕，共同享受天赐资源的恩赐，绝不是个别人的疯狂掠夺与一夜暴富，绝不是靠既定特权率先抢占大家的共有资源先富，这种做法，是对人类公共道德的公然践踏、粗暴践踏、放肆践踏，是缺大德。

即便是人类社会前史阶段的必然性自私，也是有不同档次和不同境界的。美国人对世界油库中东地区一直特别关照，是出于对美国民族总体生存、持续生存的考虑，日本人对每一寸土地和每一棵树木都非常珍惜，也是出于对日本民族总体生存、持续生存的考虑，尽管他们也是自私的，但却是为自己的国家和民族而自私，假如一个国家或民族乃至一个团体或单位的领袖，只为个人或某一小撮人利益而谋，对最为广大的人民大众只会忽悠，不干实事，这种自私就已经堕落到最原始、最低级、最下贱、最无聊、最恶心的级别，就绝不配领导某个国家和民族乃至任何一个团体和单位。

人类社会发展的最终根本目的，就是全面、干净、彻底的消灭任何形式的自私，并拉开人类正史的序幕。

别了，伊春，再见了，伊春，我会想你的。

后语

飞机落地，拒绝了儿子的邀请，放弃了与朋友的约会，要车直接开出远郊，进入我的独处，以最快的速度坐在电脑笔记本前，以便与跳荡在心灵深处的文字接吻……以上文字，便是此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