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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共产党分裂的前因后果

火烧 2005-05-04 00:00:00 思潮碰撞 1027
本文分析俄罗斯共产党分裂的前因后果,探讨新自由主义政策与可控民主机制对俄共的影响,以及其对本国工人运动和左翼政治的冲击,揭示俄共未来发展方向。

俄罗斯共产党分裂的前因后果

李星

2004年7月3日,俄共党内两派(党主席久甘诺夫派和党外围机构「人民爱国联盟」主席谢米金派)各自召开第十次党代会,并分别选出新的领导机构;共产党就此分裂。据新当选的「久派」中央书记维·拉什金说,党代会有247名代表参加,其中22%是「国会议员和 联邦理事会成员[1],州长和地区议会主席,以及地方议会议员」[2];新的中央委员会(127人)包括不少议员、企业家与政府高官[3]。中央委员平均年龄54岁(35岁以下的中央委员4人),拉什金声称这表明「党领导层年轻化的任务已圆满结束」[4]

「谢派」表示己方党代会有171名代表参加,包括一名(分裂前的)中央副主席、多位中央书记和19名州委书记(含莫斯科市委书记);大会选出103名中央委员,主要是中上层专职干部;新任党主席爲伊万诺沃州委书记弗·吉洪诺夫(该州现任州长)[5];「久派」宣传部门也承认近50名上届中央委员支持「谢派」[6]

俄共爲何分裂?对本国工人运动会産生什麽影响?俄共走向何方?这些问题不仅成了俄国左翼讨论的大热门,也受到不少中国青年的关注,希望本文能对后者了解局势有所帮助。

新自由主义铁蹄与「可控民主」

普京政权的最大特色,是以强化国家机器来确保新自由主义社会-经济改革的顺利实施。当局接过九十年代反对派的「国家至上」口号,擎起秩序的铁血大旗;它有选择地加大对若干经济部门(首先是能源和军工)的控制、推行财税归中央抑制州府当局,滥用警特强迫工商力量重组,庇护教会扩张神权,压缩政治自由;与此同时,它抛出一个比一个恐怖的社会改革方案,拆解原苏遗留的福利体系,弱化民生领域的国家调节力度(比如药品价格和房屋管理费),大甩(对贫困阶层的)财政补贴包袱,推进社会服务市场化。就这样,资产阶级波拿巴政权用国家主义利剑爲市场原教旨主义战车劈山开路,驱赶着千百万人走向深渊。

21世纪的资本暴政,越来越严酷细密,手法也日渐高明和不着痕迹;「可控民主」即是资本玩弄人民的一大法宝。普京当局已深得「可控民主」的三味:既保留全套代议制度,又以一边倒的行政资源和舆论工具炮制了绝对听话的国会和多数地方议会;既在形式上捍卫(纸面上甚至宣称要扩大)政治自由,又以财政窒息、反恐名义和行政干预的方式一块块剪除异己分子的政治活动空间,对后者来说可谓黑屋挨嘴巴——吃闷亏又没处说理。

对群衆性反对派大党,当局采取制造分裂和各个击破战术,目的有两个:

一. 减低新自由主义改革的行政成本,避免主流反对派没完没了地爲所属利益集团索取买路钱;

二. 预防国内外某些势力利用反对派现成的群衆基础和活动网络,通过投票箱进行披着合法外衣的政变(格鲁吉亚方案)。爲此,必须抢先粉碎与当局并无实质性对立的反对党,首先是俄共和自由派(已逼使部分自由派爲求生存与俄共走近),使对手无合手工具可寻。

棋局布好,下不下就由不得反对派了。尽管久甘诺夫按老习惯「一天到晚地恳求总统支持他的党内斗争,闹得国会里无人不知」[7],久主席恨不能生吞的「反骨仔」——谢米金派,就是普京幕僚团的杰作。谢派骨干主要是非嫡系中高级干部,自感不受赏识,索性另觅公司。谢米金则被普遍认爲是叶利钦家族所属「基础元素」集团的下家,办事的钱从叶家拿,具体动手听总统办公厅调遣;也就是说,他本人并无单独行动的本钱和胆识,所有分裂步骤另有高人谋划和拍板。该项行动所耗资金已达天价:据久派统计,一份反久派宣传材料的单套成本爲17美元,总计1百万套,邮费另算(约2百万美元),而类似材料谢派至少发了上百种;谢派对上述指控并不否认,只讥讽久派「总帮别人数钱干嘛?这习惯不好」[8],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今日俄共的组织和精神现状

十年前的后苏社会人心惶惶,经济前途未卜,政治斗争频繁;这麽个打雷刮风的季节里,1993年2月俄共宣布成立[9]。十年过去,它的组织实力和思想状况发生了哪些变化?就组织而言,党中央自称旗下党员55万,基层支部 1万8千个,但左翼内部对此早有疑猜。关于党员结构,目前能确定的两点如下:年龄——30岁以下者占总数 6,2%,50岁以上者占60%以上;职业——工人(含非産业工人)占总数1%左右。至于党员总量,左翼内部流传着几个数位:30万(部分亲俄共政治学家的看法);20万(左翼新闻界的计算);5到7万(俄共青年组织「共青盟」部分干部的评估)。

乌拉尔地区贝尔米州党组织处于中等水平,带有许多今日俄共的典型特征,对它的考察有助于我们了解俄共全貌。去年国会选举俄共在贝尔米州得票率爲近年最低,仅有7,62%(全国平均得票率下降一半,爲12%),而州党组织推出的直选候选人全部落马。今年5月22日,贝尔米州党委主持了全州年度总结-选举大会。据代表资格审查委员会报告,出席代表133人(当选代表153人),代表年龄结构如下:30岁以下者6人,30至60岁者56人,60岁以上的76人(含当选但未出席者),包括3名85岁以上的代表;党龄结构如下(含苏共时期党龄):20年以下的47人,20至50年的86人,50年以上的19人;代表职业类别如下:工人(含非産业工人)8人,工程师48人,知识界人士17人,退休人员59人,私人企业家1人,失业者6人。文化程度结构如下:高等及高等以上者106人,中等、专科程度47人。据州委书记的政治报告说,全州党员人数爲1500人左右,呈下降趋势。据州委监察委员会报告,一年来的党费收入总额爲452077卢布(约合1,5万美元),中央援助10万卢布(约合3千美元),党报广告收入72000卢布(约合2千4百美元)。

与会的许多地区领导(约占本州岛党干部总数三分之一)公开批评中央与爱国力量不够合作,要求(在7月全国党代会上)撤换久主席的职务;省会工厂区的区委书记(市委里唯一工人干部)则相反,批评党与民族主义派走得太近,因此也提出罢免老久。此外,贝尔米州委「反党思想擡头」——去年底的国会选举党内检讨会上,现任州委书记与谢派颇亲热,引起久派的警惕。话说回来,经过久派半年的「思想政治工作」(不无物质许诺和当场套现),双方已「基本谈透」;5月会议上现任书记得以留任,与会的中央代表卡申(久派)重申了对前者的信任[10]

俄共一般党员的精神面貌是怎样的呢?政治目标何在?用久甘诺夫的话说,「 俄共是苏联体制的産物,可以说它是‘苏联党’。它主要由继承了主流苏式社会心理、思想信仰、(党内)组织生活手段和习惯的人组成」[11]。套成中国政治流行语,就是俄共聚集了一大帮「老左」;还要提醒读者的是,苏式社会心理极重要的一面是国家崇拜和对现状的盲从。苏联官僚层对工人国家政权的把持,使得许多剥削社会的思想偏见(对强制秩序的敬畏、爱国排外思想、宗教狂热、文化自我中心主义、地域歧视)顽固地存活下来,官僚们则越来越自觉地利用这些偏见来操纵工人和其它群衆。斯大林时代开始强化苏维埃爱国主义教育,阶级分析遭到冷落,宣传机构几近公开地把「苏联」与「大俄罗斯」等同起来;自那以后,影视文艺作品对沙俄「皇上」开疆拓土的歌颂,对内战时期反革命军人的同情和赞美(比如著名电影插曲「俄罗斯田野」)日益露骨和普遍[12]。毫不奇怪,缺失阶级立场的苏联爱国幕布稍加调色,便可装饰到资产阶级俄国政治舞台上。

俄共成员和支持者大都深受国家主义毒害,各类强有力秩序的符号(「最高统帅部」、「近卫军」、「特别行动部门」)可轻易使他们陷于迷醉境界,对国家暴力机器(特别是军队和安全机关)抱有坚如盘石的信任和巨大期待。与此相应的,是党内群衆普遍缺少倡议精神;他们(其实几乎整个社会都如此)一面对复辟后的国力衰弱和生活困苦感到不满(所以留在俄共内或投它的票),一面眼巴巴地盼望虚幻的「中央」快快驾着七彩祥云来救国救民。在某种程度上,国安出身的新总统迎合了上述心理,共产党头目则惊恐地发现国内和党内「形势正在起变化」。「我们以爲人民自然而然地会(继续)支持我们,支持我们的政治活动和法律草案,把自己的命运(继续)交给我们来掌握」[13],结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久主席失落地回忆道。

近两年来,俄共阵地急剧减少。据第一副主席伊·缅立尼科夫于今年3月中央全会的报告说,5年来地区议会内的俄共代表减少一半,1997年党还拥有465位议员(各级议员总数的12,3% ), 2003年只剩下281位 (7,2%);俄共执政州的数目下降过半。谁该对失利负责呢?许多人开始对久主席指指点点。中央委员(原书记处书记)阿·沙邦诺夫在媒体揭露2003国会选举中党的资金不到位(特别是直选侯选人),结果惨败(直选成功者从2000年的72人 减少到12人);沙委员拍桌大骂「工商界给党的献金几千万(美元),一线只拿到零头,钱上哪去了?姓久的你干嘛不敢讲清楚?!」[14]。久主席的亲信则反驳说总统办公厅的黑手在作祟,谢米金是牵线人,以摧毁俄共这支「唯一能和反人民体制抗衡的反对派力量」云云。久派和谢派到底有何区别?

久派谢派:一丘之貉

近两三年,俄共与国内最大私人石油公司「尤克斯」过从甚密[15],后者不仅向党提供资金,还派出「政委」伊·帕纳码寥夫(原公司高级主管)进驻俄共指导青年运动。与套话成习的党官僚不同,帕先生不喜凡事绕弯;对两派之争,他毫无保留地当衆断言说「(分裂)不是由于思想、纲领原则发生冲突而出现的」[16]

确实,在骂战中两派都使用相似的老苏共文宣风格,互相指斥对方是叛徒和内奸,而己方则忠诚地捍卫着党、社会主义和人民,反倒让人怀疑双方的厮杀另有隐情。爲显示本派的正统性,久甘诺夫发动了广大的基层请愿运动,以党内群衆的名义要求「毫不动摇地推行巩固党内团结的路线,坚决杜绝党内派系和违反党纪的阴谋行爲」(弗拉基米尔州党组织决议),惟恐他人不信全党「坚决支持中央主席团关于巩固党内思想和组织团结的路线」(基米洛沃州党组织决议)[17];谢派则反复攻击「如果党提出的参选名单里没有工农,却挤满了寡头,这算哪门子劳动人民的党?!」[18]

爲强调自己才是工农利益的卫士,久派党代会痛駡当局爲「买办-黑社会-官僚体制」,声明「与资产阶级的合作基本上不可能」[19];谢派党代会则高八度地呼喊「主动和不妥协地爲广大雇佣劳动者、青年、退休者的社会经济权利而斗争!」「(针对新自由主义社会改革)组织全俄抗议活动及其它先发制人的抵制措施!」[20]。谢派揭露久派「越来越密切的与石油寡头勾搭,多次遭舆论曝光,丑化了党的形象」[21];久派忙辩解「某些人说三道四,什麽俄共中央里有亿万富翁,可这根本无可指责!拥有财富不等于赞成资本主义」[22],又提醒大家勿忘谢老板也有万贯家财。谢老板反唇相讥「我是你请来资助党的,健忘症犯了?」,久主席赶快做痛心状:「我没想到,随着他的赞助而来的,是党内腐败之风大起」[23],并说受谢某腐蚀的各级干部达一千五百多人,党的建设损失巨大云云。

久主席动辄指摘这个被收买,那个被拉下水,却绝口不提自己儿子安德烈·久甘诺夫曾在谢米金公司上班近3年,羽翼渐丰后涉足建筑业,2003年报税自承身家8百万美元;而这也仅是久氏家族生意的冰山一角[24]。久家肥了,党内高层是知情的;2003年春州委书记联席会议上,党内二号人物库普措夫当面批评主席同志一毛不拔,10年只交1万美元的党费。久主席的亲信也颇有经营头脑,手笔日阔[25];久主席死党、原俄共中央主席团成员(现任久派中委成员)维基曼诺夫曾任某农业大托拉斯董事长,去年该托拉斯破産,维董又投入争抢産业的混战[26],好不热闹。

在当代俄国主流政治生活中,「共产党」一词已公认爲白金级品牌选战用品,又好似永不枯竭的提款机;俄共大佬眼捷手快,充分利用尚存的可能性狂赚海捞。2003年新西伯利亚州长选举中,久甘诺夫爲工业巨子帕塔宁的代理人奔走助选;同年奥姆茨克市长选举中,俄共中央委员利加乔夫(原苏共二号人物)不顾老迈年高,爲亲普京政党「统一俄罗斯」卖力助选;几年前中央书记匹什科夫替某钻石大王助选,得后者馈赠35万美元首都住宅一套。如此共产党人,如此人民卫士,无怪谢派党代会振振有辞地质问:

「地方党组织苦得要命:无办公场所和通讯设备,无资金维持党报和日常工作(出差),无钱给干部开支。党中央核心成员及其家属却坐靓车、穿名牌、出国度假、去上流社会的精英医院看病,这怎麽说得过去?!」[27]

谢派久派,殊途同归

无论怎样,俄共已与某些大商家(特别是尤克斯公司)融爲一体,这已成不随主观意志爲转移的基本事实;就拿党预算来说,1993年开支爲40万美元;第二年党组建了国会议员团,本钱厚了,预算也暴增十倍;现在预算总额保密,只知90% 爲外部赞助[28]。对党内外某些人的疑惑,党中央说了掏心窝子的话:「靠党费、靠穷人捐献无法开展象样的选举活动。需要有雄厚实力的赞助人」,且多多益善;让中央挠头的是至今「党内还太缺少在行的企业家和金融家」[29],所以对现有资源要百倍爱惜。

今年夏天,尤克斯公司高层放话,明示俄共要抓紧筹备「有力的政治同盟」。什麽意思呢?「在抵抗总统当局专制趋势的问题上,俄共与部分国内大公司出现了共同利益」——高层解释道;此外「共产党需清楚地指出,我国政治生活正进入民族解放斗争阶段,在这一斗争的基础上,共产党有可能也有必要与民族导向的大商家合作」[30]

老板定了调子,久主席稍加修饰便在党代会上宣讲起来:「在我国,社会主义革命的可能性始终存在,现代条件下它以民族解放斗争的形式出现。由于我国的民族和时代特色,民族解放将带有反资本主义、反资产阶级和反全球化特征」[31]。是否可以理解党的总任务爲进行反资产阶级斗争?错!「党的总任务是拯救俄罗斯民族,同时要拯救俄罗斯国体」,而民族解放斗争「将由所有具有民族意识和民族感情的社会阶层参加」,所以它顺理成章地成爲「超越阶级差异之上的斗争、超信仰、超宗教斗争」[32]

如何具体进行这场「超阶级的反资产阶级斗争」或说「拯救俄罗斯国体的社会主义革命」?久主席兴奋地告诉我们,「俄罗斯问题」是具体斗争的钥匙:「到了把俄罗斯问题公开写进我党纲领的时候了,应使它成爲我党活动的主轴。我们要求:

1.各级国家机关内确保俄罗斯民族和其它民族拥有同等地位;

2.在全国所有地区清除任何妨碍俄罗斯民族文化自我认知和组织的障碍;

3.以立法方式严惩国内任何对俄罗斯民族的排斥、侮辱现象;

4.给与俄罗斯民族和自身地位相称的文化和传媒发言权,特别是在主流传媒的发言权;

5.在工商金融领域爲俄罗斯民族争取和其它民族相同的机会」[33]

爲了让读者进一步理解所谓「俄罗斯问题」的阶级性质,让我们再听听久主席于其它场合就此作出的发言。今年二月东正教高级神职人员举行盛大聚会,他(作爲聚会发起人)沈痛地讲道:「在诸多对我国地缘政治利益至关重要的周边地区,俄罗斯人正被赶走;在国内,政权机构、工商界、主流传媒等社会生活关键领域也到处排挤俄罗斯人」[34],怎麽办呢?「政府有责任把目光重新转向俄罗斯民族、转向东正教的世俗与精神世界」,爲何是教会?因爲它「和(以俄共爲核心的)爱国运动在一系列战略任务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共同之处:捍卫国土完整和民族利益;促进民族自我意识的觉醒;……抵御外部文化侵略」[35]

工人阶级的位置在哪儿?久主席告诉我们:旧的无産者已被「学者、设计师、管理人员、高级技术工人、教师、大学教授、医生」[36]等等「新工人阶级」取代,而新工人与企业主利益一致;所以党要同时「爲劳动者的权益和保护诚实的企业主而斗争」[37]

久派的底牌亮出来了,谢派呢?

在本派党代会前夕,谢派某要角毫不含糊地表示:「现有(俄共)纲领的基础上我们无法团结所有的爱国力量」[38],所以要对党纲做大手术。手术的原则已写在今年三月谢米金操办的「全俄爱国者大会」纲领宣言里了。「巧合」的是,谢先生和久同志一样,被某个「基础问题」折磨得夜不能寐。什麽问题呢?「在俄国社会,能团结所有社会阶层并代表他们利益的民族理论和政治力量至今缺席,以共同创造属于所有人的光明未来」,怎麽办?「我们认爲俄罗斯爱国主义可以成爲这样的理论」[39],接着便号召「建立社会导向的市场经济」「全方位鼓励和支持自由企业制度的所有形式」,诸如此类。

看来,无论「俄罗斯问题」抑或「基础问题」,无外乎是俄罗斯族资产阶级在国内外分赃不均産生的问题;而谢久两派都在爲两大目标而奋斗:协助俄罗斯族老板们发奋自强以求下一轮掐架能占上风;撮合国内劳资两大阶级达成和平以利老板们专心互掐。

俄共:昨天和今天好似两滴水

谢派大叫现有党纲「太教条、太左,导致爱国力量与共产党疏远」;也许毕竟有点道理?也许老左们真的「太过执着于过时的马列辞藻」?错!早在1992年,后来的俄共中央主席团成员、久主席帐下大笔杆尤·别洛夫就在《苏俄报》(俄共成立后的主要喉舌)上斩钉截铁地表示「自由市场制度严酷但不可避免,不存在其它出路」[40]; 1993年2月俄共重建大会通过的纲领明白宣布「赞成现行经济改革的总方向,这一改革的主轴应是建立可调节的市场经济」。久主席更大胆反思,痛心疾首地承认一九一七年十月革命使俄国社会发生了「以阶层爲衡量标准进行的、极其严重和惨痛的分裂」[41],而它(革命)是由托洛茨基爲代表的「国内外民族敌人策划的」[42]。亡羊补牢,犹未爲晚,久主席及其同志们醒悟到只有「把社会正义的‘红色理想’与民族思想洗礼过的‘白色’国家主义联合起来,俄罗斯才能获得跨阶级、跨阶层的社会和谐」[43]。在2004年夏天,面对党内分裂的滔滔恶浪,久主席充满信心地表示「1991年后我党与爱国力量的统一战线取得了宝贵成果。把‘白军’与‘红军’联合起来的主张是正确的,挽救了党」[44]

如何继续保持和发扬「红白联盟」路线呢?「青年党员里有不少生意人、金融人才;他们想把自己的知识介绍到党内,并借助党的力量继续做大实业。……如何帮助这些精力充沛的先进青年?」[45]——俄共中央对此焦虑万分,并得出初步结论:「公开地与中小企业合作,并在我党有足够影响的地区对他们进行帮助和支持。对曾受我党帮助和指派而在工业金融领域占得一席之地的爱国工商人士,必须把他们动员起来,以求回报,要把这项工作作爲极端重要的大事来抓」[46],这便是俄共最高层定下的新阶段工作目标。说白了,无非八个字——各尽所能继续发财。

不过,凡事总有另一面。俗话说商场无父子,何况苏共那帮虚情假意的「革命同志」?十年来老干部们渐渐分属不同的利益圈子,交了新朋友,旧裂痕加深了,所有这些在党内分裂中赤裸裸地外露出来。久主席在俄国中部的生意伙伴、图拉州州长坚定地站在前者一边[47];90年代末与久主席在疗养业生意中闹翻的工会大佬阿·奇基思(俄共党员)则站在谢派一边[48];近年与普京结爲忘年交的原苏军大将瓦连尼科夫(俄共中央委员)爲照料保安业的庞大生意,与久主席渐行渐远[49];原苏共政治局成员阿·舍宁与久主席长期不和,本人在石油出口业股份不少,却乌鸦骂老鸹地讽刺「俄共主席团是个股东大会,只知分红,百事不理」[50]

自由派与俄共:大资本手里的两只蚂蚱

自「右翼同盟」和「自由俄罗斯」两党相继分裂后,国内唯一群衆性自由派大党「苹果党」党代会几乎与俄共同步分裂。尽管苹果党党魁仍嘴硬地扬言绝不与「思想论敌和政治对手」俄共合作,但部分代表已在发言中督促党尽快认识到「左翼是我们与市场原教旨主义作斗争的天然盟友」[51]。七月七日,苹果党发表声明「对当局广泛纵容、使用最肮脏的政治广告和暗算手段对付政治对手感到极大忧虑」,谴责「(爲瓦解俄共)所采用的手法事实上丑化了国内公共政治生活、全体职业政治阶层和俄罗斯国体」[52]

一年来苹果党与俄共青年团早有合作,多次发起反政府的街头行动;在纲领主张上,双方的共同语言并不少:苹果党以中产阶级代言人自居,而针对中小商家饱受大资本打压的窘境,久主席多次申明「俄国经济的困境和危机绝非来自自由市场制度,而来自某些假借市场名义的垄断集团」「自由竞争,哪怕是很不象样的自由竞争,在俄国连个影子也没有」[53],这与自由派立场完全吻合。抛开糊弄老百姓的口号不谈,两党都受尤克斯公司赞助,都有爲后者卖命的义务;事实上,它们的表现已形同反普京资本大联盟广告部的两位高级雇员。

谁能阻止新自由主义的狼群?

 7月2日,俄国国会初步通过了社会福利改革一揽子草案。改革的原则是「现钱换福利」:退休者、教师、单身母亲、和其它一大批群体(结核病人、肿瘤患者、无偿献血者、极地工作者等等)原有的交通、住宅、通讯、医疗福利改爲数目不等的补助金;从明年起,目前人人有份的儿童补助金和助学金制度也要废除。随之而来的,是社会服务百分之百市场化和价格自由化。已确认从明年1月起退休职工的住宅支出会上涨两倍;对医院的国家财政扶持将终止,一切收入完全来自病人,而这肯定会导致医疗系统的大规模减员和关闭无力竞争的医院和诊所(特别是乡村医疗点)。

当局要民衆勒紧裤带,对大商家却青眼相向。福利改革后,雇主交纳的社会税(退休金、医疗补助和儿童补助金的来源)会从现行的(所属员工工资总量的)36%下降到 26%,以「刺激投资意识」。对国家控制药品价格(保护下层民衆),制药业垄断资本早已怒不可遏;近两年的市政交通私有化正接近尾声(至少部分地区如此),业内巨头摩拳擦掌连声要求价格自由化,新一轮社会改革正是爲了他们(绝不仅是他们)的商业利益而发动的。

而两派共产党继续大忙特忙:呼吁司法部和总检查院承认本派合法并惩罚「反党分子」;给总统发公开信恳请主持公道;与总统会面、通电话;开记者招待会。当然,这是资产阶级政客的本职工作,无可指责。在总体上工人阶级和低薪职员们仍保持着沉默。今年4月,中南部煤矿工人绝食(要求支付拖欠的半年工资)运动使两位矿工死亡;钱拿到,工人们又下井了,他们还不理解恐怖的新浪头正在打来;需要更多血泪,来凝炼一小块觉醒的火石……

16/07/04

永远跟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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