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贪腐纪实长篇章回小说《职场对决》第一章

感恩图报我的祖国　　

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　　

成立六十周年　　

　2009年10月1日　　　

写于北京　　

简  介　　

这是一部反贪腐纪实长篇章回小说。它是作者所见、所闻、所接触到传媒报导材料为素材，试图以文学形式，用纪实描述的手法，将我国东南沿海某经济特区一间大型国有公司作为背景，具体讲述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实行改革开放初期，一群干部、职工以国家投入的三千多万元资金，艰苦创业、实干起家，在特区内兴办了一大批公司、企业和房地产，吸纳了2000名职工就业，创造出20多亿元的国有资产，为国家做出了极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然而，后来由于几个公司高管人员涉嫌贪污、腐败、私分国家财产，与不法港商和社会上黑恶势力人员互相勾结，狼狈为奸，再加上某些政府、司法机关有关人员涉嫌受贿、包庇纵容，暗中支持，职工愈举报愈贪腐，群众越反对越镇压。工友们的正义之举得不到有关司法机关的支持与查办，一间好端端的大型国有公司被这伙人贪光分净，而且还是荣华富贵、衣锦荣归的谢幕告退，成为经济特区几个小有名气、以卖国有公司发家致富的亿万富翁。　　

通过这部文学作品，作者所追求的是协导广大读者朋友，对我国大型国有公司的生存环境与现状，涉嫌贪腐犯罪人员的具体犯罪事实与作案手法，某些涉案的不法港商和社会上黑恶势力人员的活动轨迹，有关政府、司法机关某些执法官员的监管不作为，广大举报职工遭到报复陷害的困境，有个大致、具体的了解。试图给读者朋友对当前我国反贪腐斗争形势描绘出一个比较完整的画面。期盼这部不成熟的文学作品，对当前我国反贪腐斗争有所帮助。　　

如前述，这部长篇小说是以作者所见、所闻、所接触的媒体报导材料，进行串连、整理、编写而成。作者申明：这部文学作品所描写的故事情节，它不是明指更不是影射某个人、某件事、某单位、某公司、某机关，如果在某章节所描写的故事，与社会上的某些人和事有相似之处，这都是编写上的雷同，是在无意之中的巧合。请读者朋友勿须过度联想，对号入座，更不要硬性地拉上某个案件。敬请予以多多见谅。作者水平有限，信息资源不足，创作文字单调，不足之处在所难免，敬请广大读者朋友批评斧正。　　

该文学作品版权属作者所有。如未经作者本人的同意，书面授权，请勿私自对该文学作品全部或者部分章节，进行刊登、转载、摘登、改编、下载或者以影视节目形式推出，以免发生不必要的版权纠纷。　　

本书约27万字。　　

作者　　

2010年旧历春节于北京　　

目  录　　

第一章  国企职工艰苦创业　　

开篇白　残奥会全球叫好  反贪腐亟待努力　　

话说2008年8月份的首都北京，全国关注、举世瞩目的北京奥运会、残奥会，一天一天地走进神州大地，人们像盼望过大年似的，垫起足尖盼望北京奥运会、残运会来到中国。您看看现时诺大的北京城，大街小巷干干净净，处处都是张灯结彩，马路两侧摆满鲜花，户户悬挂五星红旗，各种车辆有序运转，人们相互礼让问候，外国游客、来宾也多了，平日让人厌烦的小广告也不见了，连老天爷也特别帮忙，几乎天天都是以前难得一见的兰天、白云、和风阵阵，满城充满了浓浓的过大年的喜庆、欢乐气氛。真是新中国太平盛世。　　

说真的，令人终生难忘的是2008年9月17日晚8时的残运会闭幕式。从残运会开幕以来，我几乎天天守在电视机旁，逢残运会的表演、比赛现场直播是每场必看。我同现场看比赛的成千上万观众一样，看重的是各国残疾运动员的顶尖才华、自强不息、勇于拼搏的精神所感动，情不自禁地为他们的精采表现而鼓掌、欢呼、加油。当晚7时许，我就坐在电视机旁边等待着残运会闭幕式，终于准时电视机屏幕出现了动人画面。国家体育场（鸟巢）场内热情观众座无虚席，洋溢着热烈、喜庆、和谐的氛围，恢宏、精彩、靓丽的盛大残运会闭幕式拉开大幕，各国和地区运动员从四条通道同时入场；现场近10万名观众纷纷起立，向来自全世界14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残疾运动员热烈鼓掌、喝采，表达由衷的敬意和感谢之情。在欢快的乐曲声中，10束焰火从不同方向腾空而起，在鸟巢上空绚丽绽放，残运会闭幕式正式开始，军乐团奏起了雄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鲜艳的五星红旗在10万名观众齐唱国歌声中冉冉升起，147名旗手手持参加残奥会各国和地区代表团的旗帜分成两队进场。本届残奥会举行了向巴拿马田径运动员戈麦斯和南非游泳运动员杜托依特颁发顽强拼搏奖章的授奖仪式。接着，悠扬的钟音响起，强烈的聚光在鸟巢体育场中央勾勒出一片绿色草地，大型文艺演出“给未来的信”开始了。在文艺演出中，给人以强烈视觉震憾、过目终生难忘的节目，就是以邰丽华领衔的126位聋哑演员演出的新版《千手观音》。六组126位聋哑演员在无声世界里，从六个不同角度向场内四周观众以强烈、精彩、神奇、精准的整体视觉刺激的艺术效果，紧紧吸引着全场、全中国甚至可以说全世界亿万人们的眼球，同时代表残疾人流淌出渴望交流、沟通的愿望，是原版《千手观音》的升华、净化与创新。新版《千手观音》给人们一个明确的启示，若有残疾人朋友这股勇于拼搏、奋斗不息的自强精神，我们健全人在为全人类做出贡献方面，还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还有什么完成不了的事业。同时也说明，中国实行改革开放30年来，全国各族人民的物质生活有了显著改善，同时又享有如此高尚、雅致、文明的精神生活。这是13亿各族老百姓的福份。真是老百姓天天过年。　　

　2008年9月18日　清晨7时许，我和往常一样，从公园里溜弯、散步走出来，信步沿着西长安街向东走去。此时，金色的晨曦洒满了首都大地，宽阔的大街来往车辆很少，人行道上的行人也不多，不时洒水车、清扫车、值班巡逻警车慢慢驶过，漂亮、整洁、前车窗上挂着小国旗的北京出租“的士”来往忙碌着，灯柱上挂着五星红旗、奥运五环旗、写有“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各色彩旗，迎着晨风飞舞，路边的花坛上黄色的菊花、红色的串红、傲立盛开的火鹤、紫色的月季、绿色的富贵竹，争奇斗妍，幽香袭人，使人闻之不自主地精神一振，脚步也放慢了。此时似乎有一种猛喝一口红葡萄酒的自我感受，似晕又清醒着，瞪大眼睛把首都早晨的美景看个够。真美，金色的北京早晨。　　

走着走着，快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突然在我身后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老先生，等一等”。我停下脚步，扭身一看，原是一位北方农民打扮、满脸憨厚老成、50多岁的妇女，她还手牵着一位身穿深灰色夹克衫、满脸绉纹、已开始脱顶的50多岁男士。那位妇女见我转身，立即笑脸相迎、操着一口浓重的晋北口音说：“真对不起，问问去接待站怎么走？”那位抓着她手背的男士立即补充道：“老先生，那中央国务院的接待站怎么走，坐哪路公共车？”　　

我立刻答道：“中央国务院信访接待站在南城，我们现在西城。坐公交车很方便，不过从这里去没有直达车，你们要在中途换车。今天放假休息，你们去接待站可能没有人。这样吧，我给你们写个坐车的路条拿着。”　　

那男士闻言后牵着妇女的手一边启步，一边说着：“不哪。谢谢你。我老伴是个文盲，除了自己名字以外不识字，我得了青光眼，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唉——”。　　

我听后为之一震，不知如何应对才好，眼见他们慢慢走去，赶忙说：“这样吧，我送你们上公交车，不算远，向南拐弯后只有一站多地。”　　

我们三人慢慢走着，互相聊着身边的事，一来二往彼此谈得很投机。原来，这两位老年夫妇是山西大同附近一个小县的农民，在家乡靠耕种十几亩田地为生，这位男士因有初中文化的底子，农闲时在县城里做小买卖、打小工，甚至在村里小学校当过一阵子代课老师，再加上政府实行农业优惠政策，夫妇俩人带着二个闺女，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还能勉强过得去。从几年前当地乡政府、村委会干部们刮起一阵办工业开发园的风潮，强占了他们10多亩耕地搞工业开发园，当初签合同时只拿到几千元钱就没有人管了，他们一家的生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随风飘荡而没有着落。然而，在“工业开发园”盖起来的不是工业厂房，而是干部们住的一幢幢独门独院、三层代平台、外带一片宅地的别墅式小洋楼。老夫妇二人眼见日子过不下去了，二闺女、女婿将3岁孩子交给大闺女照看，夫妻二人跑来北京当建筑工、家政保姆。大闺女、女婿带着两个孩子，在家乡苦撑着。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夫妇俩人同村里乡亲们一道，多次跑县政府、太原上访告状，结果是花钱白跑，不解决任何问题。不得已，老俩口和村里一些乡亲们一道跑来北京上访，住在二女婿的工棚里，白天就是在北京城到处上访申诉，一天两餐是干粮、咸菜外加自来水，有时二闺女给东家做饭时，东家太太有意在做好菜时，要她多做一些，并要二闺女老远地送过来。这就是老俩口难得的打牙祭时刻。一年前，男士的眼睛愈来愈看不清东西，二女婿请假带他去医院检查，结果大夫说是双眼患有晚期青光眼，已失明，即使住院做手术也不能复明。老俩口听到诊断结果，坐在候诊大厅里恸哭起来，引起一些医生、护士和病人的唏嘘同情。从此以后，老俩口再也不提治眼病的事，每天都往接待站跑，期盼政府帮他们把10多亩地要回来，至少可以听到接待人员好言相劝，每人每天还发给几元的饭钱。　　

我们一边走着一边聊着，眼看着就到了公交车站，我们三个人都停下脚步。我赶紧搜索自己上衣、裤子的口袋，不揍巧除了手机、公园门票年卡以外，却忘了带钱包出来，又赶紧搜索自己内衣的口袋，好不容易搜出100多元零钱，一把塞在男士手里，并安慰地说：“你们不要着急，吉人自有天相，多多保重要紧。这点钱你拿着，回头时就搭‘的士’吧。”那妇女赶紧拦着：“谢谢你，我们不要”。此时，公交车慢慢驶进了车站，我不由分说地一把推着他们俩人上车，一边说“多多保重”。那位妇女牵着男士走进了拥挤的车厢，扭着身冲着我喊了一句：“还是北京的好人多！”我呆呆地看着诺大的公交车慢慢启动驶去。　　

我送这两位老年夫妇上公交车后，回头就沿着来路往家里走去。　　

此时，天安门东边升起的朝阳已爬得老高了，马路上来往车辆多了起来，人行道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道路两边的大小店铺已纷纷开门迎客，首都北京又出现了行人如织、车水马龙的繁华喧嚣场景。然而，我的思绪始终没能从刚才这一幕中摆脱出来，下意识地把自己昨晚和今晨所看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在这里，我想给大伙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当然，我不是写长篇故事的“料”，拙嘴笨舌也讲不清什么。但我本着做个真诚的人的本份，给大伙讲一个身边发生的真实故事，其本心只有一个企盼：新中国太平盛世天长地久，老百姓天天过年越来越富。　　

第一回  集国资创办华轻  李不凡南调粤州　　

1986年初夏的一天，广州火车站。　　

   华南地区气候闷热且潮湿，在广州火车站四周的红棉树，还挂着红澄色的红棉花，粗大、叶茂的老榕树撑着粗壮的大树冠，为在广场候车的人们提供了遮荫之处。火车站内1.2层为候车大厅，3.4层是为旅客提供按时点收费的客房、录像厅、电影院和中式快餐厅。这时，从车站3楼客房里走出来两位旅客，走在后头的是一位约40多岁的中年男士，穿着一套深兰色混纺中山服，因天气太热，上衣没有扣上，露出内穿一件手工编织棕色半高领毛衣，身高　1.7米　几的中等个头，瘦削的身材，圆圆的脸，留着一边倒的短发，有事无事满脸堆笑，脚穿一双只有在北方见到的“懒汉”布鞋，显示出有几分土气的文弱书生的模样。走在他前头是一位满口讲广州白话的年轻人，留着经过打理的短发，眉清目秀，轻声细语，他右手拎着一只旧式皮包箱。年轻人边下楼梯，边扭头对身后的中年人说：“这里的功夫茶真不怎样，下午回公司后，在宾馆大餐厅去喝真正的潮州功夫茶。”中年人回应道：“上次在宾馆大餐厅喝早茶，那凤爪、瘦肉长粉、老母鸡煲汤做得真棒。”　　

   此时，年轻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前几天，接到部里人事司的通知，说领导决定将你从部里调来我们公司工作。我临来广州时，公司都安排好了，明天早晨7时，牛董事长、马总和你一起在宾馆大餐厅喝早茶。”中年人赶忙说：“不能麻烦公司领导。”　　

   他们边走边聊，一会儿就来到1楼候车大厅，两人就排在《广州—粤州特快》进站口，很快就通过进站口验票后，经过1号站台走进了《广州—粤州直达特快》列车的银灰色车厢。　　

   原来，这位年轻人姓赵，同事们都叫他“小赵”，是日用品工业部的大型直属国有公司——粤州华轻联合股份有限公司办公室的干部。昨天上午，他按照公司常务副总经理马远行的安排，赶到广州火车站来接由日用品工业部调来公司担任高管职务的这位中年人。他的名字叫李不凡。　　

   他们两人走进这趟与众有些异样、高级、豪华的特快列车。从这趟列车外型来看就与其他列车不一样，该列车要比其他列车低一些，呈流线型，浑身是闪闪发亮的银灰色、车窗是密封、双层、合金窗框、整个车体擦得锃亮耀眼，车厢清扫得干干净净，明窗净几，一尘不染，给人一种坐民航班机的感觉。李不凡走进车厢后，手里拿着乘务员递过来的一份《广州日报》，他的眼睛就没有闲着，好奇地东张西望，咀里还低声嘀咕：“这种火车的票价低不了。”小赵没有说什么，忙着整理行李架上的旧式皮箱、大帆布书色。　　

   李不凡看着车厢的旅客，似乎悟出了其中的某种奥妙。你看，坐满车厢旅客的着装、行李、言谈举止，明显地分出两大流派。少数旅客的着装与李不凡差不多，不是深兰色、深灰色的中山服，再就是深色的夹克衫、行李也很简单，大都是一个手提包，特别是有一个共同、明显的标识物，大多数人在小茶几上摆着一个带塑料盖的雀巢咖啡空瓶，有的还在玻璃空瓶外，包裹着一个用彩色塑料绳编织的瓶套，这就是他们随身使用的水杯。不用介绍，这些人基本上是内地到广东出差办事的干部。另外，大多数旅客就明显不一样，多数男士穿着高级毛料西装，打着真丝花色领带，有的则穿着方格图案、名牌毛料夹克衫。女士们穿的是清一色纯毛料套装、华丽多采的绸缎面料的太太服，年轻的女士则是时尚的连衣裙，脖子上戴着钻石、大颗珍珠或者是粗大的赤金项链。她们都作了精致的修饰，浓妆淡抹，珠光宝气，从车厢中间走过，给人们传来一股浓浓、刺鼻的香水气味。年轻的男孩子都穿着彩色的高级T恤，有的在后背上印有英国米字旗图案或者是双头鹰、狮虎图案，张扬地在脖子上戴着一串粗粗的赤金项链。在他们的小茶几摆着听装可口可乐、雪碧汽水。这些场景，再也用不作任何解释，这是一列专门为回国探亲、旅游、办事的海外华侨华人和港澳同胞提供服务的广九专门列车。　　

   李不凡看着、想着，列车已缓缓起动了。火车过环市路段时，铁道两边全是刚刚建成的高楼大厦，有的高达40多层，外装豪华，合金门窗，巨大玻璃幕墙，大厦造型新颖奇特，在楼顶轰立着公司铭牌、商品广告。特快列车高速地通过广州火车东站以后，人们通过车窗看到大片的水田，田里早稻拙壮成长，芭蕉树、荔枝树迎风摇动，树枝上挂着一串串青色香蕉、荔枝，好一片南国田园风光。　　

   特快列车高速行驶着。在车厢中间过道上，出现了几个穿着铁路局制服的男女工作人员，他们一齐拍手，向全体旅客打招呼：“女士们、先生们、同志们，你们好！”说完，一齐向旅客点头致意。其中，一位男士自我介绍说：“我们是列车服务员——”，话还未说完，另一位男士从中打岔：“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恭祝大家招财进宝，合家团圆，事业有成！”此时，一位年轻女士大方地当中一站，以标准香港人的广州白话腔，唱起了香港当红歌星汪明荃的《万水千山总是情》。她唱得有板有眼，行云流水，地道港腔粤语，在旅客中立即引起一片掌声、叫好声。“好耶！”“OK！”“么妹子，再来一各（个）（四川话）！”　　

   小赵坐在旁边，小声对李不凡说：“好戏开场了。”据小赵介绍，这些自称是列车服务员的人士，原是来自江苏一个小县京剧团的下岗演员。实行改革开放以后，县京剧团的铁饭碗打碎了，但京剧团没有解体，当地老百姓爱看锡剧、沪剧之类的地方戏，对京剧兴趣不高，票房收入越来越少，演员们好长时间没有发工资了，当家的须生、花脸演员跳槽走了，只有当家花旦演员留下来，坚持不挪窝，苦撑着这个散了架的县京剧团。为了生计，她带着团内剩下来的配角、龙套演员和乐队，不得已南下广东谋生。京剧大戏是演不了，只好在广州、东莞、粤州等地歌厅、酒楼、茶社中清唱、堂会，演一些折子戏，更多的是唱流行歌曲，乐队为歌厅舞厅伴奏，反正市场需要什么，他们就演唱什么，以求维持着将近20名下岗演员、琴师的生活。李不凡听后叹息了一声，说道：“真的难为这个小姑娘。”　　

   此曲唱罢，女演员作出退场的模样，那男演员拦着捧哏了一句：“别走哇，大伙热情欢迎 你——么妹子，再来一各（个）！”立即引起满堂哄笑。女演员大方地向全体旅客鞠躬致意：“谢谢大家的掌声。”她又唱起台湾当红歌星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她唱得柔情似水，把握恰到好处，模彷惟妙惟俏，台风正派自然。她把邓氏稍为沙哑、带有苏南口音的韵味，准确地演绎出来，充分显出戏曲演员的深厚功底。这在旅客中引起了更加热烈的鼓掌声、叫好声。此时，那位当捧哏的男演员才把话引进正题。“唱了半天，你是干什么的？”女演员笑着答道：“我是为人民服务的。”“废话，谁不是为人民服务的。”说着，身边3、4位男女演员分别向各位旅客小茶几送上北京名牌产品《天坛》牌男衬衣。女演员大声宣传作广告：“各位旅客，现在送过来的，是中国名牌产品，北京《天坛》牌男式衬衣，全棉、免烫、不缩水，环保面料，请大家放心使用，也是送人的好礼品，这在香港、北京、广州卖什么价，不用我啰嗦了。在这里只卖50元人民币，买一件送一件，欢迎大家选购、捧场！”唱了半天，这才唱到正题上。坐在远处的一个香港后生仔调侃喊道：“哈罗，我要两件衬衣吔。”还摇晃手里拿着的一把港币。一位老先生买了4件衬衣，说是拿回加拿大送亲戚。演员们忙着向旅客送衬衣，收货款。车厢内热闹得很。　　

   由于时间的关系，这位女演员赶紧回到车厢中间的地方，深深地向车厢全体旅客鞠了一躬，真诚地说：“谢谢大家对我们的厚爱，刚才清点了一下，在这里卖了60多件衬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报答大家的，这样吧，我给大家唱一段杨春霞老师亲自授业的《杜鹃山·家居安源》。”说完，不知是什么时候分别给旅客送衬衣的几位琴师，已坐在这位女演员的身边，分别拿起京胡、京二胡、月琴、三弦、一曲慷慨激昂的《反二黄中板》曲牌奏响，女演员高歌一曲：　　

   家居安源——萍水头，　　

   三代挖煤——做马牛，　　

   汗水流尽——难糊口，　　

   地狱里度岁月　　

不识冬夏与春秋。　　

……。　　

歌声、琴声、喝彩声在车厢内交炽一片。南行列车已高速驶过了东莞。　　

此情此景，这一件北京产《天坛》牌衬衣，让李不凡勾起了一段往事。　　

1980年春节刚过，在首都军事博物馆对面的京西宾馆，日用品工业部领导正在召开全国日用品工业厅局长年度例会。在一间大会议室里，室中间长形会议桌围坐了30多人，还有100多位与会人员散坐在四周。这次会议由日用品工业部张副部长讲了几句开场白以后，随即由会议主持人与参与者，自由地进行对话、沟通、讨论，也可以反映各地的具体要求与意见。这次会议的议题是：中国日用品工业要大步走向国际，参与国际竞争，为国家建设换回更多的外汇。为此，日用品工业部初步打算在紧靠香港的粤州经济特区，利用特区的特别优惠政策，创建一间部属、大型、综合、对外、股份制国有公司，使国内各地日用品工业企业依托这个平台，直接把我国多种多样的日用工业品推向港澳市场和国际市场。　　

主持会议的张副部长坐在会议桌的中间，对与会人员说：“关于这间公司初步设想的企业性质、规模、资金、人事、股权、规划、经营方向、盈利分配、内部监管等等问题，我们给各省市厅局发了一个稿子，欢迎大家多提意见，有的厅局、有关单位表示愿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请在这个会上报个名，报个投资数，便于会后再联系、商量。”　　

此话一出，有些与会人员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纷纷。一位中年女士站起来发言：“张部长，我是上海市日用品工业局的。临来北京之前，我们领导班子多次讨论了这个方案，我们认为部里牵头在粤州特区组建一个联合、股份、外向型公司，是为大家做了一件好事、实事，这不仅冲破了我国外贸垄断的局面，也让我们工业企业直接走向世界，听听外商、侨商的批评意见。这对中国日用品工业管理体制是个大突破。我们上海市日用品局报名参加，不是每股50万元吗，我们认购10股。”　　

“张部长，我们湖南省日用品工业厅买2股。”一位男士紧跟着报名说：“假若公司章程能照顾到我们这些穷省的困难，我们打算追加投资。”　　

你一言，我一语，座谈会开了近两个多小时，快到了开晚饭的时间。张副部长起身向大家讲：“从大家发言来看，你们对部里创办这个对外公司很感兴趣。刚才，李不凡送过来一张单子，我一看在会上报名参加的大小单位30多家，承诺投资数3000多万元，好家伙，这是个不小数目。部里下决心要给大家办好这件事。这样吧，大家在一起搞个可行、详细的工作方案、招股说明书和公司章程，再正式征求各省市厅局的意见。散会。”　　

会议室内响起了一片鼓掌声、议论声。　　

饮水思源，这就是粤州华轻联合股份有限公司的由来。　　

第二回  改革大潮人冲浪  职工苦干创奇绩　　

   特快列车驶过粤州市中心区域，缓缓地在金湖火车站停了下来。　　

   粤州市位于广东中南沿海地区，珠江口东岸，东临小亚湾，西至珠江口伶仃洋，南隔粤州河与香港新界相连，北与内地东莞接壤，是各国外宾、侨胞经香港往返祖国大陆的必经之地，也是香港的后花园。1980年5月，经中共中央、国务院将粤州市定为中国大陆的经济特区。　　

   金湖火车规模很小，由6股铁道与10多间矮小、破旧、狭窄的平房组成。人们下火车后，经过地下通道，走出火车站进入站前小广场。广场内外种满了簕杜鹃，此时枝头上挂满了盛开的艳红、粉红色的簕杜鹃花，给来往人们一种喜庆、丰满、热烈的视觉享受。下车旅客中的大部分港澳、海外侨胞提着行李向南走去，前面就是一幢黄色琉璃瓦大屋顶、白色外墙、六层的金湖边检大楼。这座现代化大楼要比金湖火车站气派、漂亮多了。在大楼北边屋顶中央飘扬着五星红旗，人们还可隐约看到大楼南边屋顶上挂着英国兰红色米字旗。大楼右侧就是粤州河上著名的金湖铁道桥，中英边界线就划在铁路桥的中间。大楼两侧则是一眼看不到头，同行双行，2、　3米　高的边境铁栅栏，在双行边境铁栅栏中间就是边防巡逻道，有时走过全副武装、穿着兰绿色制服、银色帽徽肩章、头戴黑色大盖帽的香港警察。　　

   金湖火车站小广场北边，就是平行的两条大马路，都与粤州市东门老城区联系在一起。小赵带着李不凡下火车后，径直向广场北边走去，同时查看停在路边的汽车。两人已走出广场很远，也没有找到粤州华轻公司派来接他们的汽车，小赵干脆把大皮箱放在人行道上，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说：“别瞎跑了，我们搭‘的士’车走罢。”　　

   就在此时，一辆奶黄色、塗有“粤州华轻宾馆”标记的进口丰田中型面包车停在他们面前，从驾驶台窗口伸出一位大个子中年司机的上半身，他说：“二老李，刚到呀，等你们好半天了。”小赵回头一看是华轻宾馆经理李长胜，连忙说：“在广场里跑一圈，也没有找着公司的车，我们饿了两顿了，够呛！”大老李一声令下：“上车”。李不凡和小赵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大皮箱、帆布包扔到中巴车座上。这时，一个穿着牛仔裤、波鞋的当地小青年拍着中巴前窗玻璃喊道：“李总，等一下，我拉着7、8个香港仔去宾馆，马上就上车。”已经启动的20座中巴车又熄了火、等候客人。　　

   李不凡坐在驾驶台后边，开玩笑地说：“大老李升官了，当拉客仔！”　　

   “刚才拉了一车客人回宾馆。”大老李头也不回地说：“现在是旅游淡季，我们开店的只好开着车到火车站、汽车站去抢客源，当拉客仔，拉一个客人上车，我就给他两块钱。没办法。”此时，大老李似乎想起一件重要事情似的，赶忙扭过身来问李不凡：“二老李，有件事问问你。我们宾馆利用接送客人的条件，向市里交通局要了25台‘的士’营运牌照，我买了20辆日本进口皇冠车，在街上跑‘的士’，又买了5台丰田20座中巴车，也给大小旅馆、招待所接送客人，一台车的月份子钱就是4000元人民币。交通局见我们老实经营，奉公守法，最近又给我们50台车‘的士’营运牌照，要求我们在30天内验车上路营业。我们在香港找到一家车行，有50台皇冠现货，而且价钱还给了3％的优惠，每台车40万元，车款将近2000万元。市工商行不给车贷，他们说超过1000万元贷款，要去找广东省工商行批。我跑了好几趟就是批不下来。时间紧迫，急得人都伤了火。你有什么门路没有？”　　

   李不凡听后回应道：“我以为是什么大难事。看在一笔难写两个‘李’字的份上，给你支支招。董事长老牛不是坐在公司里吗，你拉着老牛一起去北京找张副部长，再由部里财务司出面找全国工商总行，提出申请、下达购买“的士”专项贷款额度的请求，并由日用品工业部出个担保。你拿着总行批文，再去向市工商行提出申请车贷书，公司再加上这50辆皇冠车的车证、‘的士’营运牌照和交通局给50台车上路营运的批文，向市工商行做抵押担保。这样操作，我看成功概率比较高。”　　

   “唉！我怎么没有想到日用品工业部哩。”大老李高兴地一拍大腿说：“真没有看出来，你二老李这个书呆子，真的比我还高明。说真格的，我手上有70多台车在马路上跑，一年的车份子钱就是300多万元，别说宾馆，全公司200多口人的一切开销就有着落了，哈哈——”。　　

   刚才那个小拉客仔，带着7、8个华侨模样的客人，拉着行李赶过来，跨上了大老李的中巴车。中巴车启动后就朝市中心区粤南中路驶去。　　

   李不凡在粤州华轻宾馆暂住下来，打算利用晚上的空闲时间，在这个刚刚完工一年多的华轻大院内好好走走看看。他刚刚跨出客房门就被一位年轻女士拦住了。这位女士30多岁，淡妆，穿着宾馆的深灰色毛料工作服，内穿白衬衣大翻领露在工作服外边。她个头不高，约　一米　五、六、举止大方，具有广东妇女的共同特徵——又黑、又瘦、讲着一口带有浓重粤音的普通话，见面熟，有事无事未开口先咯咯笑，唯有她那双眼流露出与别的女人不同的深邃、机敏、明亮的目光，给人一个其城府颇深的感觉。她见面就先笑，说道：“刚才听李经理说您来了，我特地过来看看服务员安排好了没有。”李不凡见这位女士很面熟，但一时说不出其姓名来，很客气地让其先走进客房，礼貌地说：“谢谢您的关照，这么高级的客房够4、5星级水平。”　　

   两人落坐下来，李不凡主动地送上一杯白水。这位女士欠身致意，半开玩笑地说：“您忘记我了吧。”说完就咯咯笑了起来，并顺手递过来一张名片。李不凡双手接过来一看，名片上印着：粤州华轻宾馆管理部经理古月姬。他连忙补了一句：“啊，是古经理，我们是熟人，上次跟随部里张副部长来粤州出差，也是古经理出面接待的。给您添麻烦了。”　　

   古月姬看了四周一眼，就问：“太太呢？”　　

   李不凡回应道：“她没有来，工作单位不放她走，再就家里有老有小也离不开她。”　　

   “太太不跟着过来，哪怎么行吔，好多事也不好办呀！”古月姬说完又咯咯笑了起来。她还有意无意地斜着眼睛，看了李不凡一眼。这下子弄得40多岁的李不凡不知所措，只好呆呆地坐在那里。　　

   古月姬似乎也没有觉察到什么。公关拜访，点到为止。此时，她起身告辞，李不凡赶忙送她走出客房。两人在握手道别时，古月姬咯咯笑着说：“您有什么事，尽管给我打电话，保证给您办到。咯咯咯。”　　

   粤州华轻大院就在粤州市商业中心区域——粤南中路黄金地段。华轻大院东侧就是粤州市人民政府、中共粤州市委办公大厦、粤州大剧院、粤州市公安局办公大楼，离东门老城区商业中心也只有两站车程。西侧就是华洋商贸区，也就是成立经济特区后新建成的商业中心。华轻大院的正南面就是临街的粤南中路黄金地段，再过两个街区就是与香港新界隔粤州河相望。正北面的远处就是笔架山风景区。在这一大片地域内，就是华洋工业区、八仙岭工业区数百家传统工业、高科技企业所组成的企业摇篮。　　

   在华轻大院内有临街的12层粤州华轻大厦、15层的粤州华轻三星级宾馆、5层的粤州华轻大酒楼、4层的华轻招待所、粤州华轻出租车公司，还有单身职工宿舍楼、家属宿舍楼、职工大食堂。粤州华轻公司设在华轻大厦5层，大层底层1—4层是粤州华轻百货商场。6层以上是各省市日用品工业厅局设在粤州经济特区的50多家经贸公司、办事处和几家小型日用品企业。可以这样讲，只要走进华轻大院，无论是吃、住、用、行、出差、办事、购物、经商、展览、联络外商、休闲旅游等项目，进门都可以全部搞掂。　　

   李不凡第一天上班，就被公司常务副总经马远行带着在华轻大院各处走走看看，与公司各部门领导、同事见面。当马远行、李不凡走进华轻大厦6层北方裘皮服装公司时，这家公司齐总经理热情地亲自出面接待，陪着他们两位走进了宽大、明亮的样品间。顿时李不凡眼睛一亮，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名贵、气派、高档的200多件裘皮大衣，有洁白、深棕、纯黑、拼花颜色，给人一种高贵、大气、蓬松、柔软的感觉，分门别类地挂在不锈钢衣架上，等待日方技术人员逐件检验、贴标、包装，五天后就可以在日本东京、大版等地大型百货超市、专门店，看到这些高档女式裘皮大衣的踪影。　　

   在粤州华轻大厦4层，粤州华轻百货商场正在举办东北地区古典硬木傢俬展销会。马远行，李不凡随着顾客人流走进展销会现场一看，喝！满眼都是仿明清傢俬，有成套带中式茶几的官帽太师椅、园圈椅，中式仿明清样式的大小条几、多宝架、书橱、书架、大小衣柜，成套园形餐桌、仿古雕花架子床，品种繁多，应有尽有，既具有现代气息，又是仿红木明清古典傢俬。再一打听，在这里展销的没有一件红木家具，全部是用东北特产硬杂木做成，真材实料，做工上乘，模式新颖，完全可以与红木家具嫓美，其售份只相当于当地货的6、7成。在很多展品上，厂家都贴上了“已售出”的白纸条。好多顾客拿着式样、尺寸、规格单子，正与展销人员议论、砍价。　　

   马远行、李不凡从粤州华轻大厦4层家具展销会走出来，到了粤州华轻百货商场2层，似乎是走进了进口洋货小家电一条街。粤州华轻公司利用毗鄰港澳、交通方便的地理优势，把在内地市场上稀罕、奇缺的进口洋货小家电，如21寸彩电、收录机、电冰箱、傻瓜相机、电动剃须刀、计算器、折叠伞等进口商品，都集中起来在这里展卖。马远行、李不凡和其他顾客一样，对这类人人都用的小洋货很感兴趣，他们沿着柜台边走、边看、边询价，有的小洋货还请售货员拿出来试一试。他们在这时逛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粤州华轻百货商场大门口。　　

   走出商场大门，就是车水马龙、人潮如涌的粤南中路。李不凡走到马路边沿，好似在像往车辆行注目礼似的，眼光从东转到西，又从西看到东，再仔细一瞧，原来他正盯着马路上来往的几辆进口日本皇冠轿车，前车门、车顶灯都印有《粤州华轻》字样的“的士”。　　

   粤州华轻公司一炮打响，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兴旺发达，影响颇大，当地老百姓美誉为“华轻闹粤州”。仅仅在两、三年光景内，人们就搞起了这间大型国有公司的一大片产业，职工士气高涨，企业兴兴向荣，效益是响当当，公司不仅港澳粤市场上站住了脚根，而且用铁的事实向国内外展现出中国实行改革开放的实际效果。从根本上讲，这是受益于中共中央十一届三中全会决议和邓小平英明、正确的领导，也是全公司上自董事长、总经理，下至近2000名职工幸勤劳动的结果。当我们伟大祖国实现“四化”、全国富裕之日，但愿人们不要忘记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在粤州经济特区这片沃土上，开荒、创业的上百万普通而伟大的劳动者。　　

第三回  公司发达领头者  创业勿忘献身人　　

   一年后。　　

   粤州市小亚湾的一片海滨，它的西边是龙口海港，东边是粤州新市区，它与东西两头距离少说也有30、40公里。往南走不到几百米，就是一望无垠的小亚湾海滩。在当时它是两头都不沾边，唯独这一大片土地是尚未开发的处女地。圈内人士一看就认定，它是一颗深埋在海沙深处的夜明珠，不出很长时间它将是风水宝地。在这一片土地中间，有一道矮墙围着约2万平方的空闲土地，进园处有一间没有大门的矮小平房，屋内有一张破旧三屉桌和两把折叠椅，空无一人。满园尽是青草，长得老高老高的，一群孩子正在这里玩足球，两个书包一摆就是球门，追戏打闹，玩得不亦乐乎。此时正是中午时分，艳阳高照，热浪袭人，园中有几株没有被人们砍伐的榕树、柳树，给人们洒下一片荫凉。　　

   在两、三株老榕树下，摆着两张折叠园桌，周围散放着十几把折叠櫈子，在远处还停放着一辆进口中巴车和三辆小轿车。10多位男士，有老有少，围着小园桌有的坐着，有的站着，还有的正拿着桌子上一堆瓶装可乐、汽水喝着。他们互相交谈、争论，有的还互相开玩笑，调侃取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帮人，是在举办当时流行的同乡会、同学会之类的聚会活动，实际上这是两家国有公司就这块土地使用权的交易进行商务谈判，这也是他们双方的最后一次碰头，所以两家公司头头都到了场，就在现场谈盘子、砍价码，是成是败就在此举了。　　

   此时，坐在园桌边有两位同是五、六十岁，像似领导模样的老先生，友好地交谈着。这位穿着兰格子T恤衫的老者对坐在对面穿着长袖白衬衣的老者，笑着说：“齐总，我真的非常羡慕你们粤州华轻公司，家大业大，财大气粗，高山打鼓——响声在外，‘婆婆’又坐在北京，谁也管不着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多好。”　　

   穿着白衬衣的老者回应道：“老吴，你别挖苦我了。你们宝昌公司是高山区政府的‘独苗’，政府管吃、管喝、管发工资。我们却是‘唐僧肉’，谁都可以宰我一刀，扫马路的环卫局都上门找我要钱。昨天韶关南华寺来了两个和尚，拿着韶关市政府的证明信，到办公室找我化缘，开口就要10万元，少一分钱都不行。你们该多好，马上给区公安局打个电话这种事就办了，谁敢敲你的竹杠。”　　

   “好个屁！”吴总听到这话就火冒三丈，说话的嗓门也大了：“区政府就在我们公司对面，我坐在办公室放个屁，对门的区政府就会闻到臭味，马上派人过来查查。就拿这块地皮来说吧，不错我们公司拿着3年多没有开发，那只怪区里不给钱。我提议反正是国有土地，撂荒多长时间也无所谓，他们非逼着我处理掉不可。说穿了，不就是怕夜长梦多，体制一变，他们连一分钱也拿不到嘛。”　　

   原来，这两万多平方米土地是区政府申请下来的，计划盖宿舍楼，由于建设资金长期不到位，3年多都未开工建设。有关部门担心粤州市国土资源管理部门以逾期未建为由，收回这块长期撂荒的地皮，所以他们急于找合适的国有单位尽快处理掉。这两家国有公司经过几次接触、谈判，基本上达成共识，只待最后确认、敲定、签合同。　　

   这时，华轻物业管理公司经理跑过来督促道：“两位老总谈得怎么样？别聊哪，我们都快被太阳烤干了。”　　

高山宝昌公司吴总经理听此言一拍桌子，站起来就说：“齐总，就这样定了。”　　

“好，就这样定了。”粤州华轻公司总经理齐云天也站起来说：“李不凡过来。”　　

吴总经理也跟上话茬：“小王过来。”　　

齐总经理抢先一步拍板定案说道：“你们两个，再加上两家公司的财务经理、法律顾问，按照吴总刚才提的意见，尽快拿出一个合同草稿来，在我们两人草签以后，你们再分头去找区政府、市国土资源局、公证处办理相关手续。”　　

周围的人们都纷纷围拢过来，静听着两位公司领导的吩咐、交待。吴总经理已经起身走人，但仍补充了一句：“你们两位幸苦一点，在一周以内搞掂这件事。散会。”　　

这时，在人群中有人喊话：“这么大热的天，要我们上哪里去？”小赵忙对大伙说：“去龙口，南海大酒店，那里凉快。我都安排好了。”　　

人们纷纷向中巴车、小桥车走去。　　

汽车驶过粤州市龙口“海上世界”。人们从车窗望去，游客们正在从停泊在趸船边、船顶上挂有“海上世界”特大广告牌的万顿巨轮上上下下。汽车没走多远，远远就看到粤州华轻公司办公室小王站在一处停车场边招手，前面就是粤州经济特区名声显赫的五星级南海大酒店，它面对小亚海湾，碧波万顷、椰林舞动，青草满地，鲜花盛开，环境清静，行人稀少，在草地中间还摆放一些太湖石、石雕和树桩盆景，在它对面就是香港九龙的花花世界，更显得这里世外桃园的清静和情趣。　　

在小王的引领下，这群人穿过这座大酒店装饰古典、陈设豪华的大堂，坐电梯直上８层楼，直奔匾牌写着“蝴蝶泉”的大包间。门铃是一只小小的笑态可鞠的胖阿福。小王轻轻一按，门开了，两个女服务员站在门边欢迎客人。一进门，一股清灵之气迎面迎来，冷气徐徐，背景音乐是葫芦笙吹奏的《阿诗玛主题曲》，音量很低，啘转动人。大包间是既有云贵情调，又略带浓重的装饰风格，在明显之处挂着一幅高仿品——唐寅《古仕女图》国画，流露出中国古典文化的色彩与韵味。家具是云南木编式，点缀着腊染、中国结、红木木象、青花瓷瓶。大包间里摆了两张长台，一张供就餐用，一张供品茶用，还附有一间精致、小巧的密室，仅供三几个人使用。　　

这１０多位人士刚刚落坐，服务员就端上了紫砂壶沏的云南普洱茶、凉毛巾。人们嘻嘻哈哈，说说笑笑，似乎有些像一群小学生刚刚走出考场的兴奋、轻松的劲头。这时，小赵急忙走到齐总经理身边说：“公司来电话急着找您。在八楼服务台。”齐云天闻声立即起身随小赵走出房门。不一会，他回大包间后，单独与吴总经理低声交谈了几句，就起身向大伙宣告：“各位在这里吃好、休息好、我不奉陪了。我要立即去广州一趟。刚才公司老马从梁部长，不从梁省长办公室来电话，他说广东省人民政府代我们公司，向外贸部申请外贸、进出口权的报告，外贸部的批文下来了，批准我们公司具有外贸、进出口权，享有驻港、澳外贸公司的同等待遇，在广东省外贸厅注册登记，可以在全国各地海关报关。这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一件喜事。粤州华轻公司也是全国各地内贸、工业公司中第一家拿到外贸进出口权的。李不凡跟我一起去广州。……。”　　

没等齐总经理把话说完，大伙纷纷鼓起掌来，“好吔！”有人高举着紫砂茶杯，大声喊道：“齐总，慢走，祝贺公司好运。我们以茶代酒，兄弟们，干！”大伙们又是一阵碰杯声、叫好声、鼓掌声。　　

高山宝昌公司吴总经理忙走过来，拉着已起身要走人的齐云天的手说：“齐总，恭喜您，粤州华轻公司拿到了外贸进出口权。您什么时候回来，我过来看您。您要拉兄弟一把啊！”齐云天拍着他的肩头笑着说：“老吴你说什么哪，我们俩是一条木扛拴着的两头老黄牛，这二牛抬杠要拉好国有公司这辆车。”　　

“铃——”。深更半夜，李不凡单身宿舍里的电话铃声急促响起。睡得迷迷糊糊的李不凡从蚊帐里爬了出来，开了桌上的台灯，一看手表才３点３０分钟，拿起电话“喂”了一声，话筒里响起了男人的急促呼叫声：“你是老李吗？”“我是１１０。你们公司的出租车在增城被人砍了，司机已报销了，你马上到１１０来，要赶到增城协助警方破案。”李不凡听到粤州警方的口令，瞌睡也跑得无影无踪，赶紧向公司有关部门打电话：“喂，我是李不凡，你是出租车公司调度室吗，哦，什么，你已经知道了。你马上通知公司保卫部值班室，我们在大院里集合，立即出发。”李不凡抄起公文箱，赶忙冲下了集体宿舍楼，向粤州华轻大院跑去。　　

华轻大院已有一辆日本丰田小轿车开着前灯，司机已坐在驾驶台上，公司保卫部小李、出租车公司调度员老王已站在车边等着。李不凡跑过来也没有向他们打招呼，就钻进了前排座，对司机说：“去市局１１０指挥中心。”　　

小轿车猛然地冲上了粤南中路，掉头朝东急驶，车过粤州市政府大院，就是市公安局大院，不到五分钟时间，小轿车就停在市公安局办公大楼门前，李不凡3人跑步进入二楼１１０指挥大厅。大厅里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人声嘈杂，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大厅中摆有４、５排长台，长台上摆满了电话机，每台电话机前都坐着一位女民警，有的正拿着话筒呼叫，有的正在做笔录，有的正在与派出所、巡警联系出警事项。此时，一位男民警走过来，主动询问：“你们是华轻公司的吗？去５号值班室。”　　

李不凡立即扭头朝北边一排值班室走去，推门而进，抬头一看，原来是熟人，忙打招呼：“胡队，是你值班哪。”　　

坐在办公桌后边的一位中年男民警，抬头一看是李不凡，笑着说：“嘿，双条腿的比４条腿跑得快。”　　

“是什么时候，你还拿我开涮！”李不凡笑着说。　　

“又一个后生仔倒下了，血淋淋的，我心里堵得慌。”胡队长立刻严肃起来说：“增城１１０来电话说，他们是凌晨３点接到报警赶到现场的，现在还没有收队，杀人的凶手跑了，车也丢了，从尸体口袋里找到一张交车份子钱的收据，才确认是你们粤州华轻公司的出租车司机。你立即赶到增城协助警方破案，尽快抓到凶手。你们赶到增城跑得再快也是６点半钟以后，现场已经检查完了。干脆，你直接到增城刑警支队向办案刑警报到，提供有关情况。走吧。”　　

李不凡3人快步走出１１０指挥中心大楼，出了粤州市公安局大院，小轿车朝着广州方向高速驶去。　　

在当时，从粤州到广州的公路还是两股车道三级公路，坑坑洼洼，车道很窄，路况差劲，有的地段还是沙石路面，错车时还要减速通过，李不凡的车想加速也跑不起来。车还未过东莞，天已经大亮，灰濛濛的，还夹着小雨。这４个人好不容易赶到增城公安局刑警支队时已经是上午７点半钟。　　

刑警支队设在一排旧式老平房里。一位女民警把这几个人领进一间办公室后转身就走了。办公室内有两位民警正在擦拭短枪，退出枪膛内的子弹。抬头一见李不凡就说：“来了，坐。”刚才那位女民警，送来一壶热茶和４个茶杯，顺口说了一句：“你们休息一会，他们刚回来。”这一坐就过了８点半钟，还没有人接待、谈话，李不凡有些沉不住气，时起时坐地向四周张望。就在此时，几位民警跨进了办公室。领头的一位民警主动向李不凡等人打招呼：“你们是粤州华轻公司来的吧？胡队来电话说你们赶过来了。你们看看现场照片吧。”说着，就递过来了１０来张还未干透的照片。　　

经这位民警介绍，在昨晚１１时许，３个东北烂仔在粤州南头边检站附近，拦着一辆“的士”出租车，以２００元车资，声称要去广州白云机场赶早班飞机。今晨１点多钟，出租车行至增城郊区时，这３个烂仔就动手刼车。司机在被绳子勒住脖子的情况下，仍挣脱跑出了车门，３个烂仔紧追不舍。不知怎的，这个司机突然返身下跪求饶，被这３个烂仔拳把脚踢猛揍一顿，人已昏死过去，但还有气息，又被这３个烂仔倒拉到到公路边水田里，因脸部朝下，被水田积水而溺水死亡。这３个烂仔得手后，开着“的士”出租车就逃跑。不久，过路行人发现水田里尸体后立即报警，当刑警队赶到现场已是凌晨３时多，在现场检查尸体中发现口袋有一张粤州华轻出租车公司的车份子钱收款单，这才向粤州警方通报案情。由于这３个东北烂仔不会开车，开着劫来的“的士”出租车像蟒蛇一样在马路上乱窜，引起当地巡警的注意，示意“的士”停车接受检查。这３个烂仔看着警察骑着摩托车赶过来了，吓着立刻离车而逃，当场被巡警用摩托车撞倒一个，将另一个生擒。在巡警、交警和一些过路老百姓的围堵下，将另一个烂仔逼进了路边的居民小区。这时天已大亮。在现场，经民警再三追问，被捕的两个烂仔供出劫车、伤人的事实与经过。很快，刑警将藏匿的另一个烂仔抓捕归案，并一併押到案发第一现场进行核对、审问。这３个东北烂仔在证据面前，对劫车、杀人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粤州华轻出租车公司调度员老王接过增城警方的现场照片，逐张与自己所带来的资料进行比对。结果是，这辆被劫的车确实是粤州华轻出租车公司的“的士”出租车，但死者的影像是个很年轻的后生仔，猛的一看是个大男孩。后经电话查询，死者是开这辆“的士”出租车司机的远房堂侄，因没有考上大学，就由湖南岳阳老家来粤州打工谋生。转包了他堂叔这辆“的士”出租车，开车上路才３、４个月，就被劫匪抡车、丢了命。老王拿着死者的照片，对着天空长叹在一声：“这仔真命苦啊！”　　

在增城公安局办完事，李不凡４个人开着车，赶到增城第一人民医院太平间，专程探视、吊唁这位含冤死去的湖南农村青年。太平间工作人员把死者从大冰柜里推了出来，人们看到死者还睁着双眼，满脸是泥，脚上只有一只鞋。李不凡４个人刚刚排成一行，调度员老王突然大喊一声：“兄弟，警察已把杀你的３个狗东西抓着了，我一定要拎着狗头来祭奠你，送你上路。”说着说着，这个４０多岁的广东汉子，呜呜地哭了起来。按照广东人的老规矩，保卫部小李在死者头下塞了两百元钱的红包。　　

站在中间的李不凡，虽然没有流泪，也没有说什么，但脸色铁青，嘴角在抽动着。此时，猛然地在他脑海里勾起半年前的一段经历。同样是粤州华轻出租车公司的一辆“的士”出租车，在粤州龙岗被劫。几名劫匪在抡到车、钱的情况下，残忍地把出租车司机捆在树干上，毫无人性地用匕首捅死。李不凡跟着刑警队赶到现场，看到已被警察解脱下来，摆在地上的死去的工友，也是圆睁着双眼，双手握拳怎么也掰不开。此时，李不凡的思绪从苦涩的回忆之中摆脱出来，向含冤死去的年轻工友深深地３鞠躬。他转身向太平间工作人员双手送过两瓶当地产的高梁白酒，恳切地说：“司傅，麻烦你了，给他洗个脸，换一身衣服，要西装、领带、皮鞋、全要新的。拜托你了。”说完说递过５００元钱。　　

“唉！”工作人员叹了一声，“谁家碰上这种事，都受不了。老板，你放心，一定要让他干干净净地上路。”公司保卫部小王在一边纠正地说：“他不是老板。我们是国营公司。”　　

“哦，同志。”太平间工作人员深情地将一块大白布盖在死者遗体上。　　

第四回　　国企“航母”也招风　　大白鲨鱼已潜近　　

俗话说“树大招风”。国有公司壮大了也招风。　　

地处粤州特区闹市黄金地段的粤州华轻百贷商场，顾客盈门，人流如织，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令人眼睛一亮的是，在商场１层至４层楼梯间的边墙上，有规则地贴满了各地日用日工业厅局所属公司、企业手写的商品购销广告。在刚刚开放的粤州经济特区，商品广告还是一个稀罕物。有些人们来逛商场，不乘电梯上下楼，而是偏偏要爬楼梯。他们边走边看，有的人还拿着记事本边看边记，收集他们所需要的市场信息。　　

这是１９８６年１０月上旬，粤州满街鲜花开得最为茂盛。在粤州华轻百货商场上楼梯人流中有一对老男少女，他俩相互拥抱着，边走、边看、边低声议论。那男人少说也有６０好几了，已秃顶，驼背，圆肿脸，下巴满是白胡茬子，说着一口云贵土话。此时他一只手搂着那女人的肩膀，一只手指着商品广告在说着什么。那女人估计只有30多岁，身材瘦小，显得很干炼，双手紧紧抱着那老男人的肥腰。老男少女这般年纪，如此亲密动作，引起一些顾客的好奇，常有人扭头多看一眼。好在男女之间搂搂抱抱之事，在粤州是人们见怪不怪了。　　

3天后，这个瘦小女人出现在粤州华轻大厦4层的华轻贸易公司的业务洽谈室，只不过，这个女人已换了另外一套行头。仔细一看，她的头发经过精心打理，脸部淡淡化妆，身穿着一套铁青色纯毛料工作服，上装大翻领，露出内穿白衬衫，低开胸似乎有意显示脖子上的一串白金、钻石项链，手腕上外露一只银色的欧米茄、表盘镶钻石、全自动带日历坤表，丝袜，半高跟黑色皮鞋，肩挎一个大号真皮公文包。　　

粤州华轻贸易公司业务员周兰英热情接待了她。双方落坐后相互交换了名片。周兰英接过这女人递过来的两张名片一看，第一张名片印着：广州五环经贸总公司，副总经理、陈德仙、公司地址、电话、传真号码、邮编等一应俱全。另一张名片印着：“香港太古贸易行有限公司，董事经理，陈德仙，公司地址、电话、传真、邮箱号码俱备。反面是英文注译。　　

陈德仙未开口先微笑地：“敝公司在香港中环伊丽莎白道。我们在那边常常谈起贵公司实力雄厚，信誉至上，在香港商圈内有口皆碑。”周兰英也笑着回应道：“陈总，你别客气了，有什么事请你说吧。”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陈德仙显得有些不在意地：“我们在香港签了一单进口印尼产地球牌三合板2万方的合同，约定本月底交货，在广州黄埔口岸报关、查验、卸货、雅加达海运代理商在联系装船、发运。现有一家客户的定金不到位，已构成违约，我们只好另找买家。听业务员讲，贵公司正需要三合板，所以今天特地登门造访。”　　

周兰英听后显得重视起来，忙应道：“陈总，谢谢你的关照。有关外贸文书材料带过来了吗？”“都带来了。”陈德仙边答应道、边打开真皮公文包道：“哦，还带来我们公司与粤州木材工业公司所签定供货４０００立方三合板的合同。你一起看看。”说完，她从公文包掏出一叠外贸文书材料。　　

周兰英仔细地检阅这一叠外贸文书材料。计有：广州五环公司营业执照、广州市工商局企业登记材料、介绍信、进口批文、商品进口许可证、广州五环公司与香港太古公司签订的供货合同、雅加达船运代理商的商务函件以及商品小样，并特地抽出广州五环公司与粤州木材工业公司所签订的合同。这一堆外贸文书材料都是复印件，特别是在进口批文、许可证的复印不够清晰。这并没有引起检阅文件者的注视。周兰英反复看了几遍，当场表示：“陈总，这些材料能让我们经理看看行吗？”陈德仙立即爽快地答应：“当然可以。我们热情邀请贵公司经理到敝公司坐坐。”　　

本次贸易谈判到此结束，双方约定尽快再次见面。　　

业务员周兰英随即向粤州华轻贸易公司黄经理作了口头汇报。黄经理看了一遍这单业务的有关材料。应该说这单生意是材料齐备、手续正规、货源落实、价格偏低，提不出什么意见来。他向周兰英交待：“你抽时间去粤州木材工业公司一趟，等你回来再商量。”很快，周兰英再次向黄经理汇报情况。她在粤州火车站北货场附近的粤州木材工业公司经理室见到了这份合同的原件，该公司经理提出两家公司共同做好这单生意的建议。看来，周兰英的汇报打消了黄经理的疑虑，当面授权周兰英与陈德仙签定进口印尼产地球牌三合板５０００立方的供货合同，并同意支付定金２００万元人民币，但必须在本公司接到雅加达船运公司发来该批货物装船单的传真件以后方可付款。１９８６年１０月下旬一个周五的上午，陈德仙给黄、周两人打电话称道这批三合板已抵达香港、通检后随即转运广州黄埔口岸报关、检验、卸货，最快在下周３、４在口岸向客户交货，要求粤州华轻贸易公司支付定金，此时黄、周两人再不提出接到雅加达船运公司装船单的传真件才能支付定金的前提条件，同意在周六上午她来粤州华轻贸易公司提取人民币２００万元的银行转帐支票。周六下午４点多钟，陈德仙来到华轻贸易公司办公室，此时黄、周等经手人已经下班回家，出纳员按照黄经理临走时作出可以开出银行转账支票的安排，给广州五环公司办理支付定金的相关手续，但应陈德仙的“临时”动议，她擅自将收款单位由广州五环公司改为东莞县虎门镇松林乡农业银行。　　

陈德仙取得银行支票后跑出华轻大厦不远，那个矮胖老头和两个香港人迎了上去。四人搭乘“的士”出租车消失在粤南中路的车流之中。黄、周等人在周一上班后，到处找不着陈德仙、但仍自行派人寻找。１０多天后，黄、周等人寻找陈德仙毫无希望时才向总公司报告此事。华轻公司立即指定李不凡向市公安局报案。李不凡跟随粤州市公安局刑警搜查了陈德仙的落脚处，早已人逃楼空，连废纸篓都已全部烧掉。李不凡和刑警队从市电话局查到了陈德仙经常往广州打长途电话的号码。在广东省公安厅的大力支持下，李不凡和刑警队扑向广州造船厂家属宿舍楼，这时才得知陈德仙是该厂职工的家属，本人是个家庭妇女，其丈夫已病故，留下三个幼小女儿，此人离家在广州市面上鬼混。但李不凡意外发现了那个矮胖老头留下一只带锁的公文箱，打开一看，才得知这个矮胖老头叫王鸿宝，是云南玉溪人，无业，在广州市面上开个“皮包公司”做“无本生意”。刑警们还搜出王鸿宝的一些业务、资金、债务的记录和没有销毁的一张广州军区招待所——东山宾馆收款单。李不凡和刑警们立即扑向东山宾馆、据该宾馆反映，王鸿宝和一个女人刚走两天，去向不明。李不凡坐在王鸿宝、陈德仙曾住过的房间里，对天长叹一声：“真抱歉，我们晚到了一步。”对该案，李不凡配合刑警在广州、香港、玉溪、瑞丽和中缅边境寻找陈德仙、王鸿宝二人，追回国有资金１００多万元，但始终没有抓到犯罪嫌疑人。日用品工业部对华轻公司分管贸易的常务副总经理老马给警告处分，对主办这单业务的有关人员也作出相应处理。直到1988年10月才结案。　　

这宗货款诈骗案，震惊了粤州华轻公司全体职工。亡羊补牢，总结教训，公司领导层采取了一些具体措施和订立新的规章制度，加强了各部门、分支公司对贸易、经营风险的防范。粤州华轻公司董事长老牛和公司常务副总经理老马除在公司建立审计部以外，特地指定成立以李不凡为首的工作班子，及时、快速、集中调查处理各部门、分支公司和企业所发生的经营风险、责任事故和债务纠纷。从１９８６年至１９９０年，由于粤州华轻公司发展太快，经济效益是成倍增加，引起港、澳、粤各地广大客户的极大关注，经济、经营活动日益扩大、繁杂，涉及到方方面面、三教九流。虽然公司领导重视，监控措施得力，除了发生陈德仙货款诈骗案以外，其他大的恶性案件被堵住了，但一些分支公司某些职工也不时发生货款纠纷问题，在公司发出商品、货物以后，长期收不回货款，形成呆帐、烂帐损失。这几年来，李不凡和律师、有关业务主管一道，通过日用品工业部等各种渠道，东奔西走，到处作揖，恳切协商，成功地解决几乎全部经办的货款纠纷，其中，李不凡全权代表粤州华轻公司前后７次在香港、东莞、广州、天津、青岛、哈尔滨等地人民法院出庭打官司，通过法院为公司追回呆帐、烂帐货款１３００万元。在这类收付大把银子的活动中，李不凡确实做到了“三不”、“一要”。即：不要公司一分钱的追债活动经费；不要公司一分钱的追债提成和奖金；不要客户一分钱的馈赠或礼金礼品；要清清白白做个老实职工。在工友中有的人笑话说二老李是“一个木头雕刻的书呆子。”　　

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国庆节长假上班后上午１１时，５位着工作装，说话随和的中年男士，开着两辆上海桑塔纳２０００轿车直奔北京西郊香山公园而来，要挑战５５７米高程的香山香炉峰，也就是游客旧称的“鬼见愁”。他们雄纠纠、气昂昂的劲头，似乎比香炉峰还要高出一截。当这五位先生爬上平台、后面还有一多半又陡又窄的山路时，个个气喘嘘嘘，人人满头是汗，双腿发软，就像一只只泄了气的气球那样，坐在长櫈上再也爬不动了。他们谁也不愿打退堂鼓，此处又无上山揽车站台，看来最好的对策就是原路下山。　　

当这５位中年男士无意间一扭头，看到满眼香山秋色，似乎被这一派中外闻名的美景所怔住了。满山树木葱茏，清泉潺潺，鸟啼虫鸣，松鼠嘻闹于沟壑林间，真是一幅活生生的立体野趣图画。抬望眼高耸入云的香炉峰，山势陡峭，攀登不易，云烟飘缈。回头看香山脚下的北京城，俨如一个巨大无比的盆景摆在游客的面前。一年四季中最为绚丽、娇艳的秋色香山，气高秋爽，天高云淡，松拍林中，红绿相缀，色彩斑烂。１０多万株黄栌树层林尽染，红叶片片，辉映红霞，点点红，红一片，红叶似海，红得醉人，红得迷人，红得给人一股莫名的亢奋、力量。　　

看来，这５位男士被这片红叶海洋迷醉了，流连忘返，信步走去，沿阶而下，边走边看，走着就穿过双清别墅、香山寺遗址，来到了静谧寂寥、古色古香，集大家之杰作的香山饭店。这是北京唯一设在皇家园林中五星级大饭店。一位男士走在前头领路，穿过了香山饭店的全部皇宫装饰，全套清式红木家具的大堂，走进宴会厅旁边一间小巧玲珑的包间。女侍者在门前迎候，低声打招呼：“汪厅长，您好。”引领５位中年男士分别入座。这小包间亦是皇宫装饰风格，所用的桌套、沙发套、门缦、窗帘，清一色是杏黄色缎面、手绣龙凤呈祥的五彩园形图案的宫中物件。台面上使用餐具、酒具的花样色彩，与其他物件是一模一样。在镶嵌大理石的红木图桌后壁上，挂着当代北京大书法家刘炳森先生书写诗聖李白五言绝句的楷书横幅：“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给人一种身在紫禁城西路皇宫内廷小酌的惬意与快感。　　

看来，这次小范围宴请是事前安排好了的。女侍者也没有递菜单，即刻端上了以香山之灵气，用香山之泉水，沏香山之香茗，用宫中所用杏黄色、龙凤呈祥五彩园形图案的景德镇瓷壶、盖碗，给每位客人送上一盖碗香茶。接着端上六盘京式冷盘，两壶用热水烫过的绍兴老黄酒。此时，那位被女侍者称之为“汪厅长”的中年男士，尊敬地给坐在上方两位中年男士满满斟上一杯老黄酒，称道：“多次到部里办事，承蒙二位领导、二位老哥从中大力帮忙，总算把这件事办成了。今天借北京香山红叶、阳澄湖大闸蟹、渤海湾大对虾和一壶绍兴老黄酒，特向两位老哥当面道谢。挚友相聚一醉方休。”说着，他站起身来，主动地举着酒杯递过去。　　

原来，举杯者是东北地区一个省的日用品工业厅厅长，姓汪名军，约四十七八岁，白净净的脸，双眼透着明亮眼光，宽额头，尖下巴，短小身段，身高约一米六几，显得浑身有劲，说话干净利落，凸显出正处于人生中最佳时光。坐在他上首的两位中年男士，闻言起立，礼貌地与他碰杯，一饮而尽。这位中年男士也是东北口音，笑着说：“你在那嘎咯讲什么啦，我们在一起打伙几十年了，是谁对谁啦。今天就是喝黄酒，吃大闸蟹，吃大对虾。”另一位只是站着笑未说什么话。此时，女侍者端上清蒸大闸蟹、油焖大对虾、香山鲜蘑炖子鸡、全聚德烤鸭等大盘北京名菜佳肴。俗话说：“九月圆脐十月尖。”随着时序渐入深秋，一年一度的大闸蟹季节，即将迈向膏饱肉腴的最肥美高峰。这五位男士一边喝着黄酒，一边撕扯、咀嚼着大闸蟹，吃喝得兴高烈采。　　

也许是多喝了几杯老黄酒，汪军的话也多了。他说道：“董事长老牛、总经理老马在粤州华轻公司是干不去了，我在东北观察这家公司两三年了，就自告奋勇地站出来接盘。有人提出我这个省日用品工业厅只向公司投了５０万元，不够资格，部里不同意。通过很多领导、朋友从中帮忙，总算把这件事办成，董事长、公司法人代表、总经理、党委书记四职一担挑，该多好。部里又不同意。没有办法，我只好把董事长的位置让出来。我现在成了粤州华轻公司总经理兼法定代表人，是老板，而公司董事长却成了打工仔。你们看看。”　　

话说到这里，刚才举着酒杯只笑无语的男士放下酒杯，脸色似乎有点发沉。这位说东北话的男士立刻出来打园场：“老汪，过去的事，提它干嘛。来，喝酒。”汪军听话很知趣，立即转了话题，说道：“听说在老牛、老马手下有个叫李不凡的，挺厉害，牡丹冰箱厂欠粤州华轻公司２万台冰箱压缩机货款，这个姓李的就拿着部里于头的亲笔信，逼得黑龙江省日用品工业厅关厅长在欠条上签字画押。听说这家伙还向部里写小报告告状。……”　　

没有等汪军把话讲完，那位沉着脸喝黄酒的中年男士，却笑着接上一句：“老李要给部里写小报告，我肯定看得到。我却没有见过他给部里写过什么”。　　

“哦哦。”看来汪军的确不胜酒力，话说得有些离谱。他还再嘀咕：“我去后第一件事就是调整工资，再把职工福利搞上去。高薪养廉嘛，这是香港的经验。反正我不会让领导失望，保证兑现三年将粤州华轻公司翻一番的诺言。”　　

“祝你马上成功！”四位男士举杯起立，欢呼声，碰杯声响成一片。　　

老一辈人讲，一条鱼能引来一群猫。粤州华轻公司在１０年间，把国家投入３７００万元的国有资金，翻了３０番，变成了2０多亿元优质国有资产、房地产，这是众人所见的事实。这么一大条鱼摆在经济特区，不仅引来一群像陈德仙、王鸿宝之流的野猫，也招来藏在屋里的家猫，它们的目标是一致、共同的，就是千方百计地要把这条大鱼叨着偷走。更何况，此时董事长老牛已干了两届共８年，按照公司章程规定他要下岗回家，而常务副总经理老马已确诊患肺癌晚期，他已住院长期疗养，只剩下李不凡是身单势薄，独木难撑大厦。尽管他们三人都认识到把粤州华轻公司这块蛋糕做得越大越甜越香，被家猫、野猫偷吃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对野猫就用棍子；对家猫严加提防；对千里之外有“来头”的猫，处于基层第一线的公司管理人员，对此也就无能为力了。这就是中国国有企业公司的可悲之处。　　

南海刮起一股强劲的龙卷风，风头已刮到粤州华轻公司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