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落霞如血》连载第二十六章 噩梦连连
二十六 噩梦连连
“天这么晚了,你们到哪里胡搞去了?”门卫郑老四一步跨出传达室的门坎,厉声质问两人道。
这郑老四原来是这里的大粪工,因为在地方上有些小兄弟,便被校长臧伟看中,让他当了门卫,工资学校发,比一般教师还高。最近学校里成立了扫黄小组,臧伟任组长,汤改革任副组长,郑老四当了组员。
这家伙有四十四五岁的样子,矮墩墩的个子,腰背有点驼,但生得粗壮有力;黑黝黝的三角脸,两眼时露凶光,胆小怕事的小知识分子们都畏他三分。
现在他除了看大门以外,又领受了一项任务:重点对付于更斯等几个“危险分子”和齐珊松、冯腊梅等“不轨”的学生。可巧今天晚上齐珊松和冯腊梅就被他逮住了。
但是血气正盛的齐珊松岂能忍受他这等侮辱。“郑老四,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他挺起胸膛,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你们到哪里胡搞去了?”郑老四有恃无恐地重复说,声音也抬高了许多。
“你有什么证据侮辱人?”冯腊梅也不堪忍受此诟辱,质问郑老四说。
“什么证据?你们半夜三更回来就是证据,还要什么证据!”
“郑老四,你这个流氓,谁不知道你是黑社会?你仗着谁这么嚣张?”齐珊松说。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是学校扫黄办公室的,校长任命我当组员,我有权盘问不明白的人。你这么晚了才回来,难道不值得怀疑吗?”郑老四毫不退让。“有种的,你在这里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有种的,我看你这个地痞流氓能把我们怎么样?”齐珊松进一步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这郑老四横行惯了,又有臧伟和汤改革支持,岂能忍受得了一个学生对他的轻慢。他像一头疯狗一样猛的窜上去,抓住齐珊松的衣领,吼道:“你给我老实一点!你不要仗着于更斯那老东西,他算个鸟,不过是个老反革命!”
齐珊松没有跟他继续争论,一扭脖子,挣脱郑老四的手,接着朝他的黑脸一拳打过去。郑老四被封住了眼睛。齐珊松又一拳捣在他的胸口上。郑老四差点没喘过气来,两手抱住胸膛,弯着腰哼哼起来,十分狼狈。
看到郑老四在出洋相,冯腊梅忍不住笑了。
齐珊松有心事,不愿继续跟这痞子纠缠,便喊着冯腊梅离开这里,往于更斯老师的宿舍走去。
走了好几十步,他们听到郑老四在后面大声喊道:“你小子等着,我早晚要拾掇你!”
两人没再理会他,上了教工宿舍楼,找到于更斯的宿舍,按了门铃。
许琳开了门。于更斯老师从电脑桌前站了起来迎上去。夫妻俩急问情况如何。齐珊松和冯腊梅将了解的情况告诉了两位老人。
于更斯听罢,气得两手发抖,他骂骂咧咧地说:“他妈的,这帮打着共产党旗号的走资派、流氓坏蛋!他们混淆是非,贼喊捉贼,明明是他们设置的圈套,自己就是些流氓嫖客,却还要装成正人君子,把受害的说成坏人!放心吧,历史饶不了他们,人民会说话,早晚有一天,他们会被押上审判台!”
许琳劝丈夫道:“老于,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改老脾气,你知道,这不是文化大革命时代,你发这么大脾气有什么用?还不平心静气地帮助冯腊梅想想办法,把两个被拘留的人救出来。”
于老师很快冷静下来了。他在考虑到底怎么办。他想起省检察院自己还有一个学生在那里工作,是否可求他帮忙?但是这个学生除了考上大学后给他来过一封信以外,师生就再也没有联系,他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现在无论干什么都需要钱,还不是小钱,受害的两个都是下岗工人,哪有钱打官司?
这时候,齐珊松说:“两位老师,我们不想麻烦你们了,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卷进这个案子不好。我准备用你们的电脑发两个帖子,一个是冯腊梅的父亲和李刚为搭救孩子被拘留的事,包括那些禽兽官员侮辱李慧芳的事情;另一件事,我想在网上揭露汤改革这个流氓,和包庇他的臧伟校长。”
冯腊梅同意齐珊松的意见:“汤改革一定要揭露,不揭露他,他还会糟蹋其她女学生,他已经够判刑的了。”
于更斯老师同意这么办,他觉得这也是目前条件下最好的路子。但是许琳却非常担心,她对两个学生说:“你们可千万小心一点,这年头,坏人当道的部门很多,他们会反咬一口的。”
齐珊松和冯腊梅表示不怕。
就这样,齐珊松和冯腊梅一起商量着往一家网站发了两个帖子。
时间已经到了十点半,他俩一起离开于更斯的家,下了楼。
学校的男女学生宿舍楼都在学校的东侧,从于老师的家到学生宿舍楼要穿过一片竹林。竹林里有一条小径。在白天,这条小径很富有诗意,给人一种曲径通幽的感觉,但是夜间却令人恐怖。冯腊梅在前面走,齐珊松为了避嫌,在距她三十多米的后面跟着走。
忽然,齐珊松听到冯腊梅大声呼救。齐珊松急忙地跑过去,冯腊梅已经被一个大个子扭着胳膊拖进竹林深处。齐珊松刚要拨开竹子去救冯腊梅,便有两个蒙面人突然上来,对他一顿乱打。他太阳穴挨了一拳,当场晕了过去。
当他苏醒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不见了。他用手撑住地面,慢慢地坐起来,又试着站起来。他想去找冯腊梅,但是周身的疼痛叫他难以忍受,便又坐下了。
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在说话。
“齐珊松呢?回宿舍了吗?”是于更斯老师的声音。
“我们走的时候,他在我后面有一段距离。”好像是冯腊梅的声音。
齐珊松用足力气喊道:“我——在——这——里——”
于更斯和冯腊梅闻声赶到。
“你怎么还在这里?”于老师问。
齐珊松气恼地说:“我们是遭了暗算了,一定是汤改革和郑老四那伙人干的!”
“到医院去吧,我打120。”冯腊梅焦急地说。
“不用打了,我觉得没有伤到骨头。”齐珊松说,一面试着站起来。
冯腊梅拉住他的手往上拽,于老师也帮忙。
齐珊松站起来了,她问冯腊梅道:“你怎么样?”
“我没什么。他刚要对我动手,干那禽兽不如的勾当,于老师就来了。”冯腊梅说。
“你没看那是谁?”齐珊松又问。
“我看不清,他带着墨色眼睛,个子挺高,听声音是汤改革。”冯腊梅说。
“就是他,不错!”于老师也说。“我整体观察就是他。这个流氓!”
“他没说话吗?”齐珊松又问。
“他说话是变着声调说的,可我也能听出是汤改革。他威胁我,说我犯罪证据都在他手里。我也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他叫我服从她,不服从就玩硬的。我拼命的呼喊,反抗,这时候于老师来了。”于腊梅叙述自己遭遇坏人的过程。
原来,齐珊松和冯腊梅从于更斯老师家出来,于老师在阳台上往下看,忽然听到有人呼救,他估计是冯腊梅出事了,便急忙跑下楼,循声找到冯腊梅出事地点。这时候,乔装打扮的汤改革正在对冯腊梅施行非礼。于更斯年轻时候也曾学过三拳两脚。汤改革虽然年轻,但却是个笨蛋,怎抵得住于老师的拳脚相加。他在挨了一顿穷揍之后,便灰溜溜地跑了。
于更斯和冯腊梅劝齐珊松去医院,齐珊松揉了揉头部,活动活动腰肢,说是没事。于是他们各自回自己的宿舍去了。
刚才的一幕,对冯腊梅来说,无疑是一场噩梦。但是噩梦还没有结束,当她躺下之后,又进入了一场噩梦;
她梦见血一样的落霞从天际泼下来,染红了西天。她感到恐怖,被吓醒了,久久不能入睡。看看窗外,黑魆魆的。现在她不是为自己的前途忧虑,而是为父母和自己的生命担忧。在她这个年纪,尚不能真正理解社会,但是她本能地觉得自己是生活在一个可怕的环境里。这里豺狼横行,好人受气。爸爸是个多好的人呀,可是为什么也进了那可怕的监狱?听人说,在雷锋时代,爸爸这样的行为根本不是犯罪,而是见义勇为,可是今天却为此成了罪犯。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们宣传的和谐社会是假的吗?慧芳姐姐,她可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孩了,可是竟然被污蔑为卖淫。那些当官的,那些富人个个是嫖客,一面干着禽兽的勾当,一面还要装成正人君子反对卖淫嫖娼。这是怎样的社会?洁白无瑕的女孩子,成了汤改革和那个吴厂长的猎获对象,他们依仗的是什么?难道共产党就允许这些流氓横行霸道吗?一个掏大粪的坏蛋,居然成了扫黄小组的成员,校长视为掌上明珠。这是什么学校!像于更斯老师这样仗义执言的人,被校长当成破坏和谐的坏人,这又怎样理解?……无数的问号在她年幼的脑子里萦绕,弄得她头昏脑胀,她解不开这些疙瘩,不知如何是好。
天亮前她有了一些睡意,但是朦胧中,她看到了她妈妈的泪眼。啊,我爸爸进监狱的事她知道了吗?对了,她一定知道了,已经两天了。爸爸不回家,一定引起她的怀疑了,她会打听的。她那么软弱的性格,怎能承受这样打击?
想到这里,冯腊梅恨自己粗心,本来无论学习多忙,她都应该回家一趟,安慰一下妈妈,可是她没有回去。值得原谅的是,这两天她正在为爸爸和李刚叔叔的事情奔波,她没有放弃不管。“唉,我要是个男子汉多好,像齐珊松一样,可惜我是个女孩子。女孩子活在世上真不容易,要惹好多麻烦。”她自言自语地说。
昨天晚上的遭遇是噩梦,夜间又做了不少噩梦。天亮了,噩梦该不会继续吧?然而现实并非如此。第二天一早,冯腊梅的舅舅乘出租车来了。表情沮丧的舅舅告诉腊梅她的母亲自杀的噩耗,叫她回家参加母亲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