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倾诉65
原创:无尽倾诉65(长篇自传体小说连载中)
黄塑芹
金子村属于丘陵地区,几十米高的山丘油条一样不规则地东一长溜西一长溜北一长溜南一长溜,山丘与山丘之间便是宽度不过两百米的相对平坦的田垅。田垅与山丘都种着小麦、油菜等冬季农作物,没有一寸空置的闲土闲田。山丘上也有树林,树是松柏树,柏树林的柏树枝砍到只剩树尖尖,树下不见一几根寸把长的杂草,地皮被刨得光秃秃的,像刚刚从理发匠剃刀下剃掉头发的光头一样。地头土坡不种庄稼的地方也被刨得光秃秃的,除了绿油油的庄稼地,便是光秃秃的地头土坡,从这般光景中可以推想,四川农民是多么勤劳。
陆婧家在金子村山丘下腰处,屋下边是一条土坡路,通往田垅,一条简易公路从村上头直通金子镇乡场上。
这是一个贫穷而普通的村庄,村庄里的农舍,都是土墙,这种土墙和我们的家乡溆浦农舍的土墙不同,比如我家土屋的土墙是泥巴里掺稻草一块一块制作的,和韶山毛主席故居一样,而四川金子村土墙是用干土一层层打上去的,很厚实也容易裂缝。屋顶垫瓦片的不是湖南用长长的松树板子而是用两根竹子,竹子很多,屋前屋后都是密密匝匝好几丈高的竹林。北屋是陆婧的岩匠叔叔家,南屋是陆婧家。屋檐下是地坪,地坪与屋檐处有一口大水池,水池旁有一个盐沙岩洗衣台。灶屋有一个门,门口有一个煮饭用的小蓄水池。门外是厕所,厕所下是一口大粪池,人粪与猪粪混合在一起,挑到庄稼地里作肥料。
第二天就杀猪,我早上从公路下边水井里挑水,把蓄水池挑满。陆婧的二妹陆丹有了男朋友,这时从他刘家庄赶来,帮忙杀猪。陆婧见二妹男朋友刘海甜甜地喊她父亲爸爸,示意我也喊爸爸,我就从陆大伯的称呼改口叫爸爸。
爸爸是老屠夫了,把肥猪从灶屋后边的猪栏屋赶出来,赶到地坪,飞快地抓起猪耳朵,我、叔和刘海抓猪尾巴和猪脚,爸爸从木盆沿上抓起尖刀一刀进去再在里边刀锋转了几下就抽出来,一股鲜红的猪血便哗哗哗地喷流到木盆里,猪绝望地挣扎、嚎叫,叫着叫着便没了声音,抽搐了一下便不再动弹。爸爸示意我们放手,他便把猪从又高又长的凳子上往旁边一甩,嗵地一声,肥猪就倒地坪上。爸爸把杀猪刀往猪身上左一拍右一擦便收起来,木盆里放一把盐加一把水摇匀一下,刘海就端到灶屋去了。刘海从灶屋提了一桶开水出来,再提一桶冷水,爸爸就把猪往大木盆里一丢,加上开水,匀一点冷水,用刨子划猪毛。地坪聚集看热闹的邻居,看得口水一把一把地吐在地坪上。
开饭的时候,弄了两大桌饭,邻居和爸爸的朋友一起吃饭,男人们拚命劝酒,王家村民小组的王瞟子也不请自到,腋下夹着三四块钱的一瓶酒,在酒桌上一口酒一口菜,说话时一口口水满桌喷。爱说话,说出来的话又句句伤人,不分场合不分人群,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劝酒也不分人,端起一碗酒这边桌子劝到那边桌子,谁不喝就强行灌谁,连十七八岁的姑娘和三四岁的小孩都不放过。劝着喝着说着,把两桌人都得罪了,就找上我,酒气冲天地抓着我胳膊,一口新姑爷一口酒一把口水地逼我喝,我不太喝酒,可是,酒席上的爸爸开口埋怨我和刘海两个不中用,连酒都不喝几斤,算什么男人?我只好豁出命去地陪喝了几杯。这时,我被王瞟子逼着又喝了几口,看到满屋子人在喝喝喝地叫唤,我趁陆婧代我喝王瞟子的劝酒之机开溜了,我再不回到中堂屋门外睡房床上躲开,我真的会被醉死。
第二天晚上,刘海对我神秘兮兮地说,黄哥,你晓得么?
我说,晓得什么?
刘海说,晓得我们这儿的情况么?
我说,这儿什么情况?
刘海说,这儿的人,一个人只有两分田,两分地,一天早晚两餐吃稀饭都不够粮食吃。太穷了,你也看到的,陆丹家除了这几间破土屋,你看每一间都裂缝,随时会倒下砸死人,还有什么?什么收入都没有,陆丹的爸爸,是村主任,是屠夫,爸爸做村主任的好处就是有人请喝几口酒,爸爸做屠夫,赚不到钱,赚到一点点零用钱和几斤酒。听说,你回来就不走了?所老弟一句劝,你开年以后还是去广东打工的好,要不,回到湖南家乡去也比在这里倒插门强。你湖南家乡一个人分到几分田?
我说,有一亩多,有七八分,也有四五分的。
刘海尖叫,哇,这么多啊,我都想去湖南!
中堂屋正在看14英寸黑白电视的陆丹敲门,说,那个踩到你刘海尾巴了?深更半夜叫什么?后天大年三十了,你不想过年了?快睡,明天一早回去你刘家庄!
刘海柔声细气地说,嗯,好事呢,黄哥有好事,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回去穿新衣服去。
腊月二十九,一家人一早就全部去金子镇街赶集,集市上人更多了,外出打工的都回家过年来了,天上下着毛毛雨,都没有溆浦的腊月天寒冷,老奶奶80多岁都不用烤火取暖。我背着竹背篓,和陆婧一家人在街上人海里挤挤挨挨推推搡搡。街上没有什么东西买,一些过年菜还特别贵。买了一些过年菜,在小吃店吃了豌豆凉粉,便匆匆往回赶。
大年三十,陆婧的母亲,我喊妈妈,带着我、陆婧、陆丹和陆露去老坟山祭祖,在坟前摆上祭品,点上香和蜡烛,大家鞠躬作捐,妈妈一边烧年纸说,祖宗要保佑一家人平安、健康、发财之后就回家了。
一上午一家人忙团年饭,炖、蒸、煎、炒,以及凉拌菜,分几大类,两张八仙桌合在中堂屋,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川菜,大部分都放了川椒。色、香、味都颇具特色。在紫罗兰花店打工,送大花篮时,都在饭店吃饭,送到那里吃到那里,粤菜基本上吃过了,粤菜有粤菜的长处,川菜有川菜的特色。
放了一阵鞭炮之后,叔叔奶奶一家人一起来吃团年饭,团年饭比我张家坳家要丰盛的多。口味要重很多,口感也好很多。
过了年,来拜年的亲戚便陆陆续续来了。喝酒、喝酒、还是喝酒。
正月初,我陪陆婧、陆丹、陆露去金子镇电影院看电影,电影是三级片,看电影的男女老小都有,尤以少年儿童为多,当我看到屏幕上是赤身裸体的污秽镜头时,我扫视全场观众,少年儿童们看的如醉如痴,而身边的长辈也是口水吧哒吧哒直流,我非常震惊,在广东我也时常出入影剧院甚至录像厅,却少见少年儿童观看淫秽影片,而且身边长辈不予制止反而纵容。都说内地闭塞落后,竟其实在文化娱乐上已经和港澳台和日本和性开放的西方帝国主义国家已经完全一致了。
我脸热心跳地陪同这家闺女们看完电影,我的思绪飘到九霄云外,我像一只失群的孤雁,在茫茫云海深处,我找不到前进的方向,我是不是思想落伍于时代了?我是不是变的迂腐了?我是不是越活越胡涂了?
金子村出事了。
陆婧家对面院子的陆麻子婆娘活活把亲生的7岁的女儿陆丽丽掐死了。这是正月初五晚上发生的事。陆麻子和婆娘去年在广东顺德做建筑工,去了一年,正月十五以后又要返回顺德,陆麻子婆娘便把家里清理一番,该洗的找出来洗,把在金水桥小学念书的女儿旧衣服找出来清洗,也叫陆丽丽洗澡,发现陆丽丽不对,一逼问,陆丽丽就说了实情,说去年出樱桃的日子,对门王瞟子家樱桃红了,她趁樱桃树周围没有人,就偷了一书包樱桃,刚刚要走开,被王瞟子碰见了,王瞟子就威胁她,说我一家人就靠樱桃活命,你偷了我家樱桃,我一家人就没法活了,我一家人死你家去!陆丽丽这一下吓坏了,胡里胡涂就被王瞟子强奸了。
陆麻子婆娘一听,一怒之下就把小丽丽活活掐死了。
这事传到王瞟子耳朵里,他抓起锄头就扑到陆麻子家,把陆麻子家砸了,还当着陆麻子的面把陆麻子婆娘强奸了。陆麻子婆娘上吊死了。陆麻子胆小怕事是出了门的,他不敢找王瞟子拚命,草草埋葬了妻女,搭车去了广东。陆麻子婆娘娘家没有人了,这事也就这么平息了。
王瞟子一心想当村主任,没有人支持他,他也结交了黑社会一些人,但是,没有我岳父在金子镇政府有人缘,他当不上村干部,就找村里没有势力的人家欺负。小女孩家弱的都被他奸淫了,男人弱的妇女他奸淫了,村里人谁讲他坏话,他就或挑大粪泼人家灶锅与床铺,或举菜刀去砍人,他这么烂又没直接弄死人,谁也莫奈何。
陆婧带我去她大姨家拜年。她大姨家在银山乡。
大姨家也是一个土墙屋,屋前是田垅,田垅的油菜长到老高了,我偷偷地折几根油菜蕻子吃。我实在吃不下大姨家的饭。
待续2015-6-22
爱学记

微信收款码
支付宝收款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