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故友》145——150
“说说吧!”黄娟打起精神。“看来我们小妮今天累得够呛了,汇报完了赶紧睡觉,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妈妈,今天是金鳞的人来了吧?”小妮问。“您是不是快去啦?”
一滴泪水挂在孩子脸上。
“得!得!得!”黄娟调侃。“经常在妈妈面前充大人,这么点小事就兜不住了?往后这个家不还靠你们吗??擦干眼泪,把今天的情况说说......”
“娟姨,这怪不得小妮。”星星说。“其实在我心里也觉得要是您走了我会感觉很空虚的。那年我妈妈在拘留所,我总感觉塌了天一样。是您的安慰使我有了希望,我几乎天天盼望您的到来。那年我都十多岁了,比小妮大得多,而且是男孩子。我尚且如此......”
“星星!”黄娟用眼神瞪住了他。“所有的孩子都不应有依赖性,这不管什么男孩女孩。人总是在挫折中成长,在磨难中奋进。你爸爸在过去的生活中有什么依赖?还不是靠着艰苦的努力往前挣扎吗?同样的道理,我们联合体没有过坦途,从一开始的建立就遭遇了重重困难,甚至要倒闭破产了。每一个联合体的成员都经历了这种磨难,没有磨难就少了奋进的精神,也就没有联合体的今天。我常常鼓励你,说你长大了,是要让你在困难的时候能够看到光明,鼓起勇气。但今后没人给你说这些了,你出国学习,担当的责任很重大,现实会给你很多考验。那个时候,没有人在你身边,没有人鼓励,没有人帮助,全靠你自己了。你提出外出,我也有过许多考虑,因为你是吴家唯一的孩子。你爸爸现在是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想你有什么差池。说到小妮,我确实有愧,她真的还小,需要我照顾,但家里的每一个人何尝不是这样?爷爷奶奶都老了,显儿那么小,你爸爸又病着......我现在不仅不能照顾他们,而且希望这个家的每一个成员都要担当起这个家,不仅不成为累赘,还要成为负起责任来的支柱......”
“妈妈,我懂了!”小妮轻声哽咽。
“说说今天吧!”黄娟也流泪了。她把小妮紧紧地抱着。
“居然有这样的事?”季欣面带惊奇。
“是的,这是王开忠传回来的消息。”东阳肯定地说。“现在阳江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而且听说上面来人啦!”
“看来省里也会有大动作了。”季欣靠在椅背上。“动用了十几个亿的资金而无任何担保,这对银行来说是严重的违规。毁坏国家重要文物,这已经触犯了刑法。东阳,密切注意阳江方面,这可能是我们从拍卖会结束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我说怎么吴聪亲自出马居然败了?尽管黄娟说化工厂这边可以参入竞争,我总觉得这是退而求其次,是被动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现在情况开始往好的方面转化了,东阳,你说这是不是一种巧合?”
“我看这是必然。”东阳小心地说。“关于联合化工厂,这是我们早就有了的,是农民工在城市的一个立足点。当年娄富贵先生收购这块地,目标是国际商贸大厦,和省里的决策相呼应,也花了大价钱由省设计院进行了设计。可牛横生的到来,使得这个计划没有可能实施。这些年来,围绕国企进行的改制可以说是此起彼伏,我省的许多企业都被私改了,这种加紧抢夺国家财产的行为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围绕这种抢夺仅仅只有我们这里进行了抵制。例如三四三厂,春意集团和阳江钢铁厂。娄先生的参合是必然要失败的,因为这是一个吃人的社会,他可以吃比他弱小的,但在更大的动物面前他不过是对方食物链中的一个环结,是别人的口中食。我听我爸爸说过,过去社会上就有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种说法。牛横生在这次生存大战里属于大鱼,众多企业都被他‘收购’了,连已经成为娄先生盘中餐的这块天价地皮都抢夺到了手上。娄先生被迫出让地皮的原因是贷款到期,可一点二亿的贷款而且尚未到期就可以被拍卖,牛横生累计在银行贷款达到了十六亿,没有担保,没有抵押,甚至还贷的希望渺茫,银行居然不急,这是为什么?这次是国家的经济战略转移到了沿江经济带,我省是经济发展的重点区域,先期的争夺十分激烈,甚至可以说是血腥的。按照我大哥所说的如果我们能够依靠联合的力量抵制住这股妖风,没有不可战胜的。因为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敌人的作为是邪恶的。”
“上面怎么知道那块地底下有文物?”
“这次被发现的是三国吴简,属于反映当时社会结构的文史资料。施工方发现之后请示牛横生,牛横生因工期紧迫指示他们不声张秘密处理。有人把残片的图发在网上,指出这种为经济利益毁坏国家级文物的卑劣行为。这引起了省公安厅的注意,迅速上报省政府,同时封锁了施工现场,控制了牛横生和谢裙。省政府已经上报国务院了。”
“对梅冲村你怎么看?星星。”黄娟为小妮压紧被角。
“我认为还是有发展前途的。”星星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
“棕绳?”
“每年秋季,他们那里总有三五家合作生产这种棕绳。”星星解释。“为什么要合作?因为生产这种产品靠一家一户的力量不行,有量小的需求,他们可以三两家合作,有量稍大的五六家合作。陈斌说农民并非不懂得合作,实际上,合作化是农民的创造。”
“不错!”黄娟夸奖。“到底是做哥哥的,看问题比小妮深刻得多。还有呢?”
“那边粮食紧张,因为人平只有六分多田,加上地薄水冷,只能种植一季而且水稻产量不高,每年粮食缺口大。那边人淳朴,外出容易被人骗,因此打工的也不多。做手艺的只有石匠,大约有四五户人家有这种手艺。那年外地人到那边采石,打了一个天坑,积了一些冷浸水是全村的饮用水。我去看了,由于环境还行,水质不错。全年有百分之四十的时候是吃杂粮,现在每户还囤积了很多栗子作为春季度荒的食粮。我们去了,那边很热情,非得给我们一些栗子带回来。还有,那边有一个叫做后梁沟的地方,是春夏采集野菜的地方。娟姨,其实那边开发没什么意义,我看最好迁出来。我问过了,若不是当年外地人来采石修了这条小道,他们外出要绕二十多里地才能与外界接触。过去有过一个小学,因为生源的大幅减少停办了,目前校舍已经垮塌,现在的孩子们基本上是文盲。”
“你知道他们每家栗子的存量是多少?”黄娟问。
“多的五六百斤,少的也有三百多斤,以各家人口的多少而论。那边的干菜也不少,特别是野生干菜,那是他们度春荒的粮食。”
“如果我们在那边组织一次小型的交易会怎么样?”黄娟笑着问。
“小型交易会?”
“我们收购他们的栗子,干菜,棕绳等等,同时送过去粮食,布匹,衣服,小型日用百货。星星,那边穷是因为缺少交流,而这种缺乏没有促进他们的生产,根源是交通不便。既然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小路可以通过小型的运输车辆,稍加扩大是不是能够促进与外界的交流?我们正是要用这种方法使当地的经济上来,因为他们不缺乏合作的意愿。我们可以促成他们签订更大的合同促进棕绳的生产,可以与外界连接使粮食进入而山货外销。刚才说的栗子,你先强叔叔说了,今年在联合商社几乎供不应求,加上沙湖马上要开交流会了,联合商社有一个空前的销售旺季。至于干菜,正宗的土特产,碧泉酒楼迫切需要而联合体目前紧缺。马上解决梅冲村的困境是不现实的,但一个小型的交易会促进那边的产品流通这个可以做到。你是不是随交易会再次去一趟?你情况熟悉......”
“娟姨,我想我不能去......”星星迟疑。
“为什么?”
“碧泉的娄伯伯来电话了。他说有紧急的情况需要我帮助。”
“你是说娄富贵先生?他要你帮助?”
“是呀!”星星脸红了。“娄伯伯想了一个好的销售房子的办法。他想利用沙湖的交流会做一次碧泉房屋销售的说明会,除宣讲销售办法外,还准备做几个相当一比一的房屋模型让客户参观。做这种模型需要活动板,娄伯伯说准备用谷壳和固化剂压成模型,希望我参与试验......”
“行啦!这位娄先生!”黄娟惊讶地说。“他到碧泉之后为什么总是让我们惊奇?难道你爸爸让他去碧泉是事先料到了他去了会有所作为?星星,那你去吧,努力帮着娄伯伯把事情做好。交易会我另外安排人。你休息去吧!”
星星走了,黄娟疲倦地靠在躺椅上。
是呀!做事真难......
金鳞进入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东兴说金鳞大羽房产正在和潘家陇的一些农户商谈征购拆迁的事宜,这件事即算程市长能够阻一阻,可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刘力教授现在正在金鳞进行调查,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在外面奔走,真难为他了。虽说天气预报说了几次有大的强冷空气入侵我省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但据老辈子说今年的气候很反常,下大雪的可能性很大。应当把刘力老人叫回来歇歇......可,这可能吗?那个潘家陇蔬菜基地。
黄庚大叔说潘家陇一带是各方争夺的黄金地带,是穷人的聚居地。背靠金鳞河,有金鸡岭作为屏障,旱涝保收。可单单一个大棚,造价将近十万!
黄娟拿起手机拨通了左利芳。
“你还没睡?”左利芳惊讶地问。“陪了金鳞来的客人一整天了,你就不累?黄娟,要知道爱惜自己,你还要工作,你还有家人......”
“张诚回来啦?”黄娟没有搭理她。
“下午回来的,现在已经睡着了......”
“把他叫醒接电话。”黄娟不容分说。明天组织去梅冲村的交易会十分重要,非得张诚不可。
“他已经在外这么久了。”她心底里对张诚表示歉意。“刚刚回来又要投入这么艰难的工作。我这么做是不是太不讲人性?”
她内心里问自己。
“要我去省政府?”黄娟惊讶。
“是呀!那边点了我们两个的名。”季欣沉稳的声音传过来。
“可我今天要陪金鳞的客人去山前乡。”
“可能有比这个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季欣说。“昨天东阳过来说了阳江的事,是黑娃打探出来的。牛横生和谢裙已经被省公安厅控制了。那边出现了施工损毁大量珍贵文物的事,银行方面也因为违规贷款给了京华集团,相关责任人已经被逮捕。郑波特意叫我们过去,还特别说是周副书记的意思。黄娟,你应该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姓周的骑虎难下了?”
“聪明!”季欣回答。“姓周的寄希望于我们。省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唯一能够解围的是我们联合体,其它的部门给他们也不敢接手。具体是怎么回事,还得等到见了领导们才知道。黄娟,马上准备一下吧!我开车过来......”
“李捷大哥!”黄娟拨通了李捷的电话。“今天组织金鳞参观团由你带队去山前乡怎么样?季先生刚刚来电话,说省政府找我......”
黄娟从商场走出来,手中提着大包小包。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逛商场。”季欣埋怨。“先吃点饭吧!”
“吃饭不忙。”黄娟笑了。“到沙湖吃饭来得及。季叔,可别怨我,好不容易来趟省城的。妮子这孩子耗鞋子,喜欢球鞋,这次山前的交易会上没合适的。我爸爸畏寒,好不容易织了条围巾他又送人了。还有,吴聪的老岳父到山背乡不小心又把眼镜摔坏了镜片,交易会上没有适合的配,只能给他选一副新的。我娘每天起早睡晚,手上开裂,我带回去护肤膏......”
“那赶紧上车吧!”季欣有些迫不及待。“你总是上足了发条。哪有工作起来象你这样的?去沙湖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到那边两点多了。”
“我就是奔我妹子的酒店去的!”黄娟笑嘻嘻地说。“梅姐走了,大全离开,我那个懒惰的妹子会怎么样,我得来一个突然袭击。还有星星,今早过来的,说是娄先生找他试验活动板,还要看看先强的生意做得怎么样?生态园的基本建设......”
“黄娟,我服了你啦!”季欣也笑了。“省政府现在这个态度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我们的机会?我听说沙湖化肥厂和阳江的春晖集团的财务都已经冻结了,等着上面的核查。”
“这事来得突然。”黄娟老实地说。“我心里没有你那么狠毒,我不想落井下石......”
“黄娟,这不是落井下石。”季欣回应。“农夫和蛇这个故事你听说了吧?当年毛主席论述为什么非得把大陆上的反动派消灭干净的时候就举了这个例子。人民不应该同情那种忘恩负义的毒蛇,应该坚决消灭盘踞在中国的大蛇小蛇,白蛇黑蛇,露出毒牙的蛇和化成美女的蛇。牛横生就是这样的毒蛇。在拍卖会上你看到了,那块地皮宁可花九个亿他也势在必得。那时候他多得意多嚣张?现在他倒霉了,样子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可一旦他象那条冻僵了的毒蛇一样醒过来,肯定会向我们下手的。为什么我们不利用这个机会吞掉这块地?我们不想在这块地上获利,但应该使它为阳江广大的老百姓服务。我始终坚持这一点,姓周的还是得让步,不然,谁出来给他擦屁股?”
“可我们这样得罪他会有好结果?”黄娟显得忧心沉沉。
“我是一个勇往直前的人,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不会患得患失!”季欣回答。“吴聪有几句话说得真好。单个的工农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但组织起来的工农是不可战胜的。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谁胜谁负还很难说,如果我们连取得一场胜利的信心都没有,那我们只能等着人家来吃掉了。吴聪是我看好的,也是最佩服的,因为他身上表现的是那种真正男子汉的精神!”
黄娟微微笑着。
“好啊!你这个黄娟。”季欣恍然大悟。“原来你在拿话套我,是考试?”
“我哪敢试您啦?季叔。”黄娟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您老马上就要担当起整个联合体的担子了。说实话,您老快六十岁了,让老人担当如此重担我心里难受,可又别无选择。只要金鳞的形势好些,我还是回来接替您。季叔,有您刚才那几句话我听了心里舒畅,我相信联合体在您的领导下会再接再厉取得更大的成绩的。哦!有个事需要您抉择......”
“是什么?”季欣严肃地问。
“关于碧泉镇镇长人选的民主选主,楚书记授权我们联合体组织进行,而且要求在两会结束前拿出结果。”
“娟姨!”星星象一阵风刮过来。
“试验结果怎么样?”黄娟问。
“效果棒极了!”星星喜形于色。“现在正在对外表进行装饰。娄伯伯真行,这样的点子真是一举多得。娟姨,我总觉得娄伯伯现在的思路怎么会和我爸爸接近?我爸爸经常是出奇制胜。”
“你娄伯伯本来就是智慧型的人物,你可别小看了他。”黄娟笑着告诉星星。“他能力很强,但如果作恶,危害很大,如果行善,对我们的帮助也会很大。你娄伯伯现在是我们联合体的成员,他在普通的岗位上作出的贡献是不菲的。大家都有目共睹......”
“娟姨,您过来。”星星小声说。
“什么事?”
“承志叔叔原来是做透明胶板的,是因为质量问题改行了。听说金鳞那边有一个蔬菜基地要上马,我想是不是这种胶板再试试,要是能够改进质量,我们能省很多费用的。”
“透明胶板?”
“我想参加这次试验,娟姨。”星星说。“反正上学的事情要春节之后才能办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呆在家里也不好受。我有两个同学来了,他们是准备到大山里去考察的,也没有什么具体目标。化工厂到了碧泉,陆老师又离开了化工厂准备碧泉中学的筹建,现在正是技术力量薄弱的时候。我姥爷在山背乡,这里去阳江大学路程不远,交通又方便,随时可以往返请教。如果在去国外前能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这段时间的生活多么丰富呀!娟姨,您答应啦?”
“我可以答应。”黄娟兴奋不已。“不过我要嘱咐你,你们在这里的花费都要记在你爸爸的账户上,公私要分清。能够自己做的事情绝对不要去麻烦别人,因为所有的人这个时候都很忙,真要有困难,可以到山背乡来,这阵子我还能帮帮你。”
“知道啦!”星星一蹦三尺高。
“等等!”黄娟止住星星的得意忘形。“季爷爷来了半天了你到现在都没给他打声招呼......”
“季爷爷!”星星红着脸叫了声。
“去吧!”季欣笑着说。
“你就别为难孩子啦!”他转向黄娟。“是不是把杨女士也叫过来?我们边吃饭边谈......”
“你是认为总设计图在她手上?”黄娟看着远去的星星。“这个杨惜芳,把事情估计得这么准,真是难为她了。季先生,我总感觉好像好多事似乎都在预期之内,这是什么原因?”
“大姐!”一声清脆的声音。
“刘玲?”黄娟很诧异。“不是在生态园吗?怎么来了碧泉镇?”
“生态园把现在的南湾湖公园前庭作为花卉展示中心,我们被派来布置的。”刘玲兴高采烈。“马上要进行城乡物资交流会了,这可是个重大的机会。何大全师傅的工艺美术社也在里面加紧布置。大姐,进去看看?”
“今天没闲暇了,改天吧。”黄娟不无遗憾。“刘玲,新房子怎么样?还满意吗?”
“大姐,太满意了。”刘玲眼圈红了。“这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
“干活去吧!要小心。”黄娟认真嘱咐。
“小妮姐。”山花怯生生地说。“你说我们那里真的能和你家一样吗?”
“当然能!”小妮肯定地说。“张诚伯伯去了梅冲村,估计过年之后就能开始修通通往你们村子里的桥了。山花,那个绳子做的桥过起来真危险,大人们运送东西也不方便。张诚伯伯说了,要是能够抽出时间,首先把桥修通,梅冲村通往外界的通道畅通了,可以有大发展。”
“那我是不是可以来上学了?”
“到了春节后你就可以上学了。”小妮解释。“你是由汪虹校长领养,你爷爷到我们山背乡的敬老院生活......”
“我不要领养,小妮姐!”山花眼里冒出一种倔强的光芒。“我和爷爷能够自力更生,我们能够自己养活自己。我爸爸妈妈是外出打工,他们一定能够回来。等到我们那边的桥修好,我能够每天来回上学就行了。我爷爷能够做很多事,他会制绳,会制犁耙,梅冲村的许多木工活都是请我爷爷做。你们合作社收购了我们的栗子,爷爷很高兴,他说要是我爸爸妈妈回来了多好。今年过年肯定很热闹,因为我们不用象过去那样舍不得用细粮了。跟我爸爸妈妈一起去的陈婶婶说了,我爸爸托她带信回来,今年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会回来的,因为我们这边成立了合作社。”
“张爱民他们送你的书包你怎么不用?”小妮问。
“我要等到开学的时候再用。”山花说。“他们送的是新的,可我还是喜欢我妈妈给我做的那个。小妮姐,从我知道我们那里会修桥起,我就觉得这几天变化真是太大了。昨晚我们那边大人们连夜开会成立了合作社,今天又是交易会,我爸爸妈妈快回来的消息让我一夜都睡不着。你猜猜,要是我爸爸妈妈回来了我第一句话该怎么说?”
“我不知道你会说什么。”小妮老实地说。“你可以说村子里成立了合作社,也可以说你马上要上学了,还可以说你和爷爷在家里很好。可以说的很多很多......”
“不!”山花突然变得伤感。“三年多了,我总在想着妈妈现在会怎么样了,她还是过去那个样子吗?她还记得起我吗?如果她回来了,我会很紧张,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记得我?”
“妹子。”小妮安慰她。“自己的妈妈怎么会不记得女儿?你还没长大,她就记挂着你上学的事给你做了书包。和你天天想她一样,你妈妈在外面也天天在想你。放心吧!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她会高兴得要命的。山花,记住,不管将来会怎么样,学习一定要认真。你们也有了合作社,这是一个大家。你爸爸妈妈出去这么多年了,是家里成立了合作社他们才想着赶回来的。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回家了,我已经和你爷爷讲好了,明天我送你回去。”
“我能看看吴伯伯吗?”山花小声地问。“爷爷听说了吴伯伯的情况很挂心......”
“当然可以。”小妮笑着推开我的门。
“啊!”山花惊讶了,她的嘴巴被小妮捂住才没叫出来。
当门再次关上的时候,山花和小妮已经退出了。
她们看到,一支明晃晃的金针扎在我的耳根......
“要不要我帮帮你?”杨惜芳轻声地问。
“你现在就是在帮我。”黄娟回答。“阳江的房价被你暂时打压下去了,这应当是阳江老百姓的喜事。惜芳,我想不到在这关键时刻你能这样做,我想,你的损失应当不小......”
“可以说是没有损失,因为这批房产是低价进来的。”杨惜芳笑了笑。“上次阳江房产战,我赚了三个多亿,这得益于牛横生和娄富贵冲突的结果。中国古代有个俗话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可以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明显的敌人他们知道,但暗地的敌人他们没防。我是轻而易举地胜出了......”
“背后有高人指点吧?”黄娟笑着问。“惜芳,可别把我们当成一无所知呀。告诉你,我们的情报很准确,上海那边那位......”
“得啦!”杨惜芳脸色霎时间成了大红袍。“黄娟,说句老实话,你们联合体真是太可怕了。”
她喝了一口茶。
“说说,你们是不是有专门搞情报工作的?”她问。
“太难听了吧?惜芳。”黄娟也郑重其事地说。“搞经济和作战差不多吧?‘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是集体事业,事关几万人的生死存亡。一个好的决策人应该知道这些。从现在的情况来说基本上是对方进攻我们防守。但对方进攻的主要方向和目的我们应当先搞清楚,防守才能有效率。娄富贵曾经费尽周折要拿下桂花园大厦和货栈,为什么?我们得先知道。原来用意在码头工程,而码头工程不是他的终极目的,原来是为了这块地皮,拿下这块地皮也不是终极目的,原来是为了国际商贸大厦......”
“有了商贸大厦,他就可以在沿江经济带抢先占住制高点!”杨惜芳马上接上。“哈哈!整个城中村的开发,整个商业带的转移,整个经济的拉动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了。可以这样说,今后无论顺利与否,他都可以坐收渔利了。所以你们先在桂花园大厦狠狠地宰了他一刀,然后实施了工业基地顺利的转移,静观其变,回头创建商业网络逐步稳固地发展自己。待到娄富贵败落再回头与牛横生争夺这块地皮。我没说错吧?”
“这应该是事物发展规律在推动着事态前行的结果。”黄娟思考了一下。“我们无意打败别人,我们只想自保。但吴聪和胡元教授的争论引发了我们深层次的思考。确实呀!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路线问题上的不可调和性在经济发展方面也一样。还是那句老话,我们到现在为止仍然不想让牛横生死亡,是牛横生要让广大的阳江人民死亡才导致了他自己的死亡。”
“说牛横生死亡现在还为时过早吧?”杨惜芳提醒。“我也有内部消息。尽管牛横生现在已经拘捕了,但上面正在为他积极奔走。京华集团可不是一般的公司,背景之深不是常人能理会的。有人也给我打过招呼:‘得饶人处且饶人’。省里郑波也面临极大的压力。但有这个破坏文物案在,他总算占住了有利地位。所以,城中村开发和商贸大厦的兴建应当迅即着手,马不停蹄。”
“所以你那位神秘人物快出场了吧?”黄娟大笑。“这个开发项目我们马上可以协商。但我可以先把我们的宗旨告诉你。我们开发的目的是惠民,就是让阳江一些贫困户住上廉租房,让低收入人群买得起安居房,从而使阳江的房价归于理性。我觉得这种做法更能推动阳江各项与房产开发相关的产业进步和发展,同样能带动阳江的经济快速发展。省里提出过拨出资金给我们,也提出过相关优惠政策,但除了土地政策和房管政策之外我们没有接受。惜芳,这是一个新生事物,担的风险可不小,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我请人出来就说明了我的态度。”杨惜芳郑重其事地说。“他是我在上海认识的,老丁也是他介绍给我的。关于防止炒房和哄抬房价,他和你刚才讲的对策几乎不谋而合,至于他还有没有补充,需要等他过来才知道。和你们的协商由他主持......”
“你认为他会过来?你就那么肯定?”黄娟紧逼。
“说实话吧,黄娟。”杨惜芳无可奈何。“他是我的男朋友,叫尹大宏。我们马上要结婚了。”
“恭喜你!惜芳。”黄娟高兴地笑着说。“我和吴聪祝福你们!”
一百四十五
“好啦!好啦!”高明拍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整个大厅里烟雾弥漫,坐满了金鳞参观团和山区各个部门的负责人。
“我想先请刘力教授介绍一下牛屎滩地区大农田开发的基本思路,然后介绍新建居民区的整体设想和潘家陇蔬菜基地的规划。现在请刘力教授讲话......”
热烈的掌声中刘教授站起身来。
前面的大屏幕出现了牛屎滩规划图......
“先把整体调查情况说说。”他谦虚地说着。“这次去金鳞,得到了当地众多老乡们的热烈支持,给我们的调查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听说我们是山区联合体的,那种热烈情景现在都很难忘记......”
梁栓聚精会神地操作电脑。
“说实话,整个牛屎滩乃至它后面的前竹围子地区都可以算成一个大的开发区,总计可以一次性达到二十一万亩。考虑到现在的现实能力,我们只能忍痛缩减到八万亩。可是,由于人口安置方面的制约,我们这次最后制定为先期开发一万九千九百四十四亩。另有三百六十亩低洼地,属于多年沉积的泥滩地需要和当地政府部门协商,所以暂时没有相关的打算......”
“这个你们可以估计进去。”程松涛市长肯定地说。“这片低洼地我们过去向外发布过承包,但都望而生畏,没有人出面。市里可以把它划归当地。”
“那更好。”刘力教授兴奋地说。“这样,这次开发的田亩就达到了两万多亩了。加之实施的管井式水利设施,平均每百亩可以多出二点四亩土地......”
“管井式?”人们发出质疑。
屏幕上出现了图形。
“我现在讲讲管井式水利设施的相关情况。”刘力教授拿出一根教鞭。“我们知道,过去我们的水利设施是什么?是渠道吧?在田间修建渠道,是千百年来农田水利设施的基本做法。它既能保障我们的田地有水供应,同时也占用了相当的田地没能作其它利用。我得说明,这个管井式设施不是我的发明,发明它的是在场的一位农民科学家......”
“是你吧?”黄娟低声地问。
“也是得到了启发。”高明也轻声地回答。“新疆不是有种叫做坎儿井的吗?当地人为了防止水的大量蒸发而修了这种供水设施。我到新疆当过兵,那时候见到这种坎儿井就萌发过建造管井这种意图。我提出来之后,是刘力教授补充了许多内容的。”
“为什么说管井这种设施很划算?大家想想,每百亩多出了二点四亩土地,这个非常不简单!如果按照这个计算,两万多亩就多出了近五百亩。我们这么算,牛屎滩那边的地是两季,单产八百多斤,以一亩地的粮食养活两个人计算,这多出来的土地可以养活一千多人。”
“管井造价高不高?”东兴问。“菜地是不是可以实行管井化?”
“管井的一次性造价比较高。”刘力教授回答。“但并不是得不偿失......”
“铁管常年埋在地底下,难道不会腐蚀?还有,您刚才说的是大农田计划,肯定使用机械作业,管井能承载这么大的压力?”
门被推开了,张诚兴冲冲地进来了。
“抱歉!”他坐到了黄娟身边。“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都怪昨天贪多,几乎都运不回来了。”
“听听!”黄娟提醒他。“似乎说到关键时刻了。刘力老师是不会随便提出来的,他非得有了解决的办法才能讲......”
“这个问题提得好!”刘力赞赏。“我们知道,城市里的自来水管都是铸铁管,常年埋在地底下。我们经常看到地底下冒出水来,一查,自来水管漏了!这种破损,有腐蚀,有重压,总之,它是破损了。但我们设计的不是金属材料,我们准备建造的管井设施是山前乡生产的特种陶瓷管。”
“特种陶瓷管?”袁智的惊奇打断了刘力教授。
“对,特种陶瓷管。”刘力肯定地说。“山前乡的特种陶瓷厂经过了多次实验终于制成了这种特种陶瓷管。说来这属于巧合,山前乡和山背乡不是在修路时期整治了大片的农田吗?去年都是或种植黄麻,或种植杂交玉米,没有从基本农田上进行合理的改造,当时种植这两样作物也无需改造。但当今年需要大力推行香稻米种植的时候这个问题出现了,需要开渠道了,所以山前乡的特种陶瓷管被推出来了。高明提出了管井法,这是大家都赞成的,但必须使材料无论从强度还是韧性都达到相应的标准才行。去年九月,特陶管出现了,各项指标都达到了要求。从一开春,山区的几个公社都将进行管井建设......”
张诚突然站起身来......
“你怎么啦?”黄娟问。
“你出来一下!”张诚急匆匆地往外走。
“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黄娟跟过来问。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张诚埋怨。“刚才说的特种陶瓷试验......”
“这是农科所和特种陶瓷厂单独联系的一项试验。”黄娟解释。“由于是去年洪灾前提出的,我们当时也没在意,没想到他们居然已经成功了......”
“嗨!黄娟,你误会了!”张诚面带喜色。“我是说这帮了我一个大忙!”
“什么大忙?”黄娟真是莫名其妙。
“梅冲村的桥可以马上着手进行了!”张诚几乎蹦起来了。“从昨天起到现在,我脑子里翻腾的就是梅冲村那边那张绳子做的桥。老乡们多不容易呀!背着沉重的口袋晃悠悠地过桥,我当时想,要是把桥修好了,那边许多问题不是会迎刃而解吗?可是,资金,人力,材料......”
“既然已经有办法了,咱先把会开完。”黄娟提醒他。“进去吧......”
“不!”张诚很执拗。“我现在坐不住,不把这个做出来我怎么也坐不住。黄娟,我向你请假,我回去马上试验,那座桥跨度只是三十多米,要是特种陶瓷能做成桥的框架,我们可以直接建成了。只要试验成功,我保证一星期完成,好让那边的农民早点解困!”
“管井式除实行喷灌外,还可以进行紫外灯照射的实施。”刘教授还在继续。“在大田实施紫外照射技术很难,难就难在基础设施。我们不能在几万亩地上到处设立这种紫外灯吧?可如果管井技术实现了,这个难题可以解决。我们是在适当位置设置管井口的,在选择位置的时候肯定要把紫外设施考虑进去,这样,可以实现事半功倍。刚才程市长已经肯定了低洼地的归属。那么,我现在讲一下低洼地的改造问题......”
“这位老教授真不容易。”程市长感慨地说。“黄娟,怎么你们这里都是工作起来不要命的人?”
“我们必须这样。”黄娟微笑着说。“能够获得今天这样的局面多不容易啊!整个联合体的人都知道,每前进一步是那么的艰难。程市长听过吴聪和胡元教授的争论吗?”
“知道一些。好像是有关丛林法则一类吧?”
“是呀!”黄娟感慨地说。“现在想来胡元教授说的何尝不是道理?只是他代表的那个阶级不同所以立场也不同。吴聪更是说得没错,联合起来的力量肯定能战胜他们。吴聪是站在广大劳动人民的立场上,他深知人民联合的力量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胡元教授敢于叫板,当时我觉得他是过分高估了自己一方的势力,但现在看来这股势力确实很大。吴聪敢于应战,除了自身的气势外,无私无畏是他的武器......”
“好一个黄娟!”程市长笑了。“什么时候和你打交道都得防备着,绕了那么大个圈子还不忘诋毁我。好吧!请相信,我程松涛不是那种人。将来交道打多了你会知道的,跟着莫老爷子谁敢?”
“我怎么敢诋毁你程市长?”黄娟故作惊讶。“您是一方父母官,将来我们在你的治下还要讨生活的。不过,程市长,怎么看我们联合体?”
“可以说是人才济济。”程松涛毫不掩饰。“能够集合到这么多贤达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拿这个电脑动画来说呢,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怎么说?”黄娟问。
“这个动画制作是你们自己搞的吧?”程市长问。“介绍会上相当多的是技术问题,不是这个行当的很难了解。但通过这个动画演示大家就清楚了,而且讲解起来也很轻松......”
“说实话,程市长。”黄娟笑了笑。“这个是怎么弄出来的我也不清楚,刚才讲的光谱测绘也是他们搞的。不过这个梁栓可是你们金鳞的人,是我们家吴聪的侄儿。”
“你是说他是金鳞的?”程松涛很是吃惊。“他是怎么到山区来的?”
“他原来是金鳞电讯公司职工,被领导处分下岗了。”黄娟解释。“最近他反复找我要人,说是要做试验。联合体根据他的要求派给了十五个三四三厂职工技校的学生,没想到他搞出了这么些有用的东西。程市长,关于这个我不熟悉,但我想这个技术在学校教学方面可能有点用......”
“岂止教学方面。”程松涛很是感兴趣。“现在在开发实验区,调度工作,广告业等等都有广阔的前程。黄娟,你们应当大力支持他们的这个事业,将来农业科普方面也用得着的。”
“整个潘家陇的菜地是这次的重点。”轮到高明在讲。“金鳞市的人口密度很大,蔬菜的消耗量也很大,市里长期保留潘家陇蔬菜基地的做法说明了这一点。但听说金鳞市有个搞房产开发的大羽公司最近加紧在潘家陇和农户商谈土地开发的问题。幸好前面有个老街事件作梗,否则等不到我们进入,潘家陇已经成了居住区了......”
人们发出一阵哄笑声......
“潘家陇是金鳞市老牌的蔬菜基地,有着长期的蔬菜种植经验。但我听说有个叫做袁智的知识分子对这种传统的种菜方式不满,早就想改变了。不错,各地对蔬菜种植在近期内都有了大的改变,例如大棚,例如反季节和国外引种......”
“我就是袁智。”袁智站起来。“过去我们潘家陇确实是传统方法种菜,对这个我是不满的。我在外面参观过许多方法,对照潘家陇的方法简直没法比。我还在你们联合体的生态园看了,很受启发。我建议潘家陇按照生态园的模式发展......”
“我很欣赏袁智兄弟这种热情。”高明示意袁智先坐下。“完全抛弃潘家陇经验是不行的!在金鳞,提起潘家陇的菜是很得人心的。这次我们在金鳞有两个多月时间,对潘家陇多少有了些感性认识,到目前为止,潘家陇这个名称在金鳞仍旧是响当当的......”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是品牌呀!兄弟。”高明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用传统农业生产的农产品消费目前已经成为世界的潮流,农药化肥生产出的农产品将退出历史舞台。潘家陇为什么能成为金鳞市农产品的名片?就是因为这个传统农产品。”
“可为什么联合体还采用了大棚生产蔬菜?”袁智执着地提问。
“你没有过细地看。”高明笑了。“关于大棚蔬菜,你只看了外表,也就是这个大棚。实际上生产方式是依据传统农业进行的。当然,完全的传统作业行为不是的,改进了作业方法。但生产理念是传统的,即无公害化。”
“那......”袁智欲言又止。
“有什么可以提出来大家讨论。”刘力鼓励他。“我就特别喜欢这种敢于提出问题的青年人。”
“那好吧!”袁智红着脸说。“既然是传统农业,那花那么大的本钱搞大棚,为什么?”
“是呀!”高明肯定地说。“这才是要害。既然是传统农业,潘家陇可以依据传统农业的方法继续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建造投资不菲的大棚呢?我说,这是为了效益!你们看......”
高明指点着大屏幕解释。
“整个潘家陇只有菜土八千多亩,但人口有三万多。除去在外就业的少量人口和老人小孩,实际劳力有一万三千多人。现在那边也实现了小型机械化,也有小型的水利设施内,种那点菜地根本用不着那么多的劳力。更何况相当多的地居然荒着,这就使人不得其解了。除去住宅,道路,公共设施等等人平只有两分多地,即算是种菜收成好也难养活这么多人口吧?”
“这是因为那边有很多偷菜的人。”黄东兴说。“城市里生活艰难,有些人又不愿出力,为的就是图轻松。一些人家老实,不想为这个影响家庭人员的安全,干脆不种了,图个了别。家里硬气点的就不怕,那些偷盗者也懂,有些家庭不敢惹......”
“所以我们要组织起来,要建造大棚。”高明强调。“大棚不仅没有上述危险,也可以人为地创造适合蔬菜生长的生产条件,而且收入高,生产环境好。我们是集体,那些人敢来偷吗?潘家陇建立起了合作化蔬菜生产基地,我料他们也不敢如此为非作歹吧?当然,仅靠这点也不行,我们除建立蔬菜基地之外,还准备建立大型的蔬菜批发市场解决剩余劳动力问题......”
“蔬菜批发市场?”
“对呀!”高明的声调高了。“大家还记得那个牛屎滩黑山羊吗?单靠潘家陇蔬菜基地的饲喂能发展这个产业吗?潘家陇这次打出的牌子是传统农产品,但是是生产净菜。生产净菜的原因是除提高蔬菜价格外还可以使得市区的垃圾分类没那么麻烦。我们的菜送出去的时候干干净净,它的残叶老叶都喂了羊。但这远远不够,大家知道,凡大棚生产都是为了使蔬菜有一个好的生长环境,产生的老叶残叶现象少之又少。所以我们要开办蔬菜批发市场,目的不为别的,利用潘家陇这个牌子开办市场,吸引外来蔬菜以解决我们的就业和黑山羊的发展......”
“这个高明是什么学校毕业?”程松涛问。
“内丹县二中。”
“什么?中学生?”程松涛十分惊奇。
“他当时学习成绩很好。后来参加高考也考得了好成绩......”
“为什么不去上大学?”
“那个时候家里穷。”黄娟回答。“他爹为他考取大学犯难了,而且说来你不会信......”
“发生什么啦?”
“为了他不能上学,他爹无脸面对,几乎上吊了......”
“大棚的造价确实高。”高明解释。“我们估算了一下,以六亩地一个大棚计算,可能投资要花到十万元。这包括供水,保温,紫外光照射和小型室内机械配置等等。当然,其产出也是不菲的......”
“平均每亩年产出多少?”黄娟突然提问。
“四到五万。”
“你的依据呢?”
“俗话说年猪月菜。”高明侃侃而谈。“这就是说养猪要一年,但种菜需要一月。这个一月是指常规环境而言,而且这种常规环境并不包括自然灾害,那么在极好的自然环境里种菜一茬也得一个月。但我们是大棚,这里的生长环境与外界不同,我们得使它总是处在有利的环境下快速生长......”
“快速生长?”黄娟反问。“不是说传统农业吗?怎么出了个快速生长?”
“快速生长是我的口误。”高明脸红了。“但是使作物在有利条件下尽可能地生长总可以做到吧?我们知道,所有作物在有利于生长的季节都会有快速生长的情况发生的,例如在春季,我们这里就有‘春菜如马草’这个说法。我研究了一下,春季除雨水正常外,光照是极利于生长的优越条件。夏季阳光强烈,有些过分,除气温高和过大的蒸发使得作物生长受到影响外,在天气相对阴沉和雨水充沛的时候仍旧是作物的生长旺季。只要我们始终保有这种良好的生长环境,我认为,十五天到二十天一茬的出率是可以达到的。依此计算,年出棚蔬菜在十六至十八茬之间,每茬收入在二千五百元至三千元之间......”
“你对收益没高估?”黄娟紧追不舍。
“没有!没有!”高明已经大汗淋漓。“我这都是经过预算之后和刘力老师探讨了的......”
会场上再次爆发了善意的哄笑。
“好吧!”黄娟得意地笑了笑。“先期投资由联合体支出,这个是已经决定了的,但不是说投入的资金要求当年全部返回。我预料可以分作四年回本,即每年返回四分之一的本钱带利息。从你刚才的说法中我知道你还比较保守,刘力老师是老人了,当然也比较保守。留有充分的余地嘛,这个无可厚非。我可以告诉你,在投入方面如果节约点,三年可以回本。既然是创业,开始的艰难不是坏事。好吧!净菜工厂和蔬菜批发市场都可以筹建,开始可以因陋就简,条件等到发展起来再说。”
“那把我派过去吧!”高明立即请战。“娟子姐,你知道,我在那边考察了这么久,情况很熟,规划也是我造的。你看......”
“你当然跟我去呐。”黄娟笑着说。“你是第一个被批准的,山背乡来的土专家嘛!”
“聪儿的事不能告诉娟子。”劳叔坚决地说。“几天之后她就要去金鳞了,咱不能让她分心。”
“可这也太吓人了吧?”林大娘心有余悸。“妮子告诉我说她看见她爸爸用针扎自己的时候我的心噗噗地跳......”
“我问过何老大了,他说没事。”劳叔安慰老伴。“老何是聪儿的师傅,也是把聪儿当自己的儿子看的。还有聪儿的师娘,每天牵肠挂肚的就是这个徒弟。你也看到了,他们难道会淡看了这事?他们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了。老婆子,詹教授那边去过了吗?娟子托付的事......”
“还没呢!”林大娘说。“娟子连家都没回就去开会去了,托人捎来东西说了些什么话我怎么记得清?还有妮子说的扎针这事,弄的我心慌意乱的。”
“詹教授到这边来本来有点不习惯,加上眼镜坏了,每天不能看书看报,这心里有多烦?人家做了一辈子学问,看书看报成了习惯,这可比我们一天三餐更重要呀!拿来吧,我给他送过去。”
“这是娟子给你买的围巾。”大娘清点着。“这两双鞋应该是妮子的。还有丝绒背心,也是给你买的。这个什么东西?”
“护肤油吧?”劳叔看了看。“你不是每到冬天一双手的皮肤就开裂吗?这是给你买的。”
“这是眼镜。怎么两副?”
“还不是怕詹老头不小心又打破了没地方配?”劳叔说。“拿来吧,我给他送过去!记得晚饭把肉蒸上。这个叫山花的女孩真可怜,妮子说她快一年没吃上肉了。”
劳叔往外走。
“等等!”他被老伴叫住了。“这一向怎么每天轰轰的?是不是打雷啦?老头子,要是打雷可不是好预兆呀!俗话说‘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呀!”
“瞧你这个迷信。”劳叔哈哈笑了。“什么雷打冬?那是眉儿山的鹞子岩打炮。田厂长过去了,每天领着人钻孔炸石头。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我走啦!”
劳叔这回真的走了......
“嗨!这老头。”林大娘摇摇头。“他就不知道,每天聪儿听见这炮声就惊起来了,那样子怪吓人的。这家就是我一个人守着,你们都把这当成旅社了。嗨!......”
“饭后安排车去碧泉。”黄娟吩咐。“告诉娄先生,单独调一辆车送大家回金鳞......”
“你不送送?”李捷问。
“该说的已经说过了。”黄娟说。“原定我是和他们一道去的,由于碧泉那边准备工作没做好,我得推迟几天。告诉许雄,加快大棚支架的生产,这是一项紧迫的任务。东兴说了,大羽公司正在加紧和农户商谈,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头。山前乡那边我不放心,特别是对张诚不放心,这也是因为吴聪现在这个样了,我不能让张诚重蹈覆辙,因为那也是一个干工作不要命的角色。得给他刹刹车......”
“那......”李捷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说吧!”
“这是我个人对金鳞那边开展工作的一点意思。”李捷说着,他拿出了一个信用卡递过来。“这没有多少,算是我对金鳞百姓的一种支持吧!请你给我带过去......”
“李大哥!这个我不能接受。”黄娟正色地说。“我已经说过多次了,哪有创业一开始就一帆风顺的?多吃点苦对那边的发展有好处。联合体已经很支持了,一下子拨出了三个亿。干不了大的我们可以缩小规模,我们应该是踏踏实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发展,开发潘家陇和牛屎滩,是带着大家走集体道路,如果大家觉得太过顺利,觉得这条路走起来容易,这对将来的工作是有极大的副作用的。当然,你是一份好意,但我绝对不能接受。我听说公社许多社员都在集资捐助,请你告诉大家,千万不能这样,如果这样做了,不仅对金鳞那边的民众是一种侮辱,也是慷集体之慨,慷社员之慨,我们不能那样做,这个头决不能开!”
“可我这是自己的钱......”
“你自己的钱也不行。”黄娟断然拒绝。“昨天就有大全夫妇想这样做被我顶回去了,他的意思和你一样,也是自己的钱。我把道理给他讲了,他乖乖地服从了。李大哥,你们在山区搞好工作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可以使我放心大胆的在那边工作,因为我有了坚强的后盾。家里还要拜托大家照看,我爹娘都上年纪了,吴聪还病着,孩子也小......”
“我们记住了。”李捷有些伤感。“家里放心吧,黄娟。我保证每天过去看看,即算是忙,我也会打发人关注的。”
“还有,李大哥。”黄娟很感动。“你现在是乡长了,还兼着公社的社长,我也知道你的脾性,我没别的,希望大家能吸起吴聪的教训,在工作之余想想自己的健康。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是毛主席说的,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吴聪躺倒了,不但不能工作,还成了大家的负担。如果我们的干部不在这方面注意,会直接影响到联合体事业的。这个道理希望你能经常给大家说说。你办事老成,大家很支持你的。”
“哈哈!黄娟。”左利芳喜出望外。“稀客呀!怎么想到上这边来啦?”
“你们交流会没完,我总会常常过来的。”黄娟笑着说。“怎么样?是不是大获全胜?”
“当然!”左利芳也是笑嘻嘻地。“开展了三天,交流额达到了几个亿。当然,主要是粮油。过去签约的现在都在紧赶着送过来,还和我们签署了今年年底的合同。黄娟,娄先生这个鬼点子虽好,我们的收获虽然丰厚,可把我累得要死......”
“我早就劝你成立托儿所,你不信。现在反过来怨我......”
“都是这个张诚。”左利芳红了脸。“每天不见影的在外奔跑,工作都丢给了我。我不出面又不行。上午说是去山背乡开会,没多久笑哈哈地回来了,到现在都不见人,连中午饭都没顾上吃,叫人找也找不到......”
“他现在在特种陶瓷厂。”黄娟笑着说。“要不要给老公送饭?走!上车吧......”
“你怎么知道他在那边?”左利芳奇怪。“我明明看见你刚到......”
“上车吧!带上饭菜。”黄娟催促。
“可饭菜都冷了......”
“那不送啦?”
“别别别!”左利芳赶紧一头钻进车子里。“我知道你的意思,特种陶瓷厂有热饭的地方。黄娟,你还没给我说,张诚在特种陶瓷厂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女人连自己的老公都看不住还来怨别人。”黄娟打趣。“张诚正在做一件大事,他说要在最近几天帮梅冲村把桥建好。刚才高明说到特种陶瓷管的时候张诚突然起身请假,说是要立即回来试验。试验什么?是不是想把桥做成整体?”
“这个张诚!”左利芳埋怨道。“整天忙得昏头昏脑,把正事都丢到脑后去了。交代了的事一点没做,瞎忙些什么啦?”
“什么正事?”黄娟莫名其妙。
“我让他把支票交给你。”左利芳说。“黄娟,这是我们俩的储蓄,不是集体的钱。你马上要去金鳞了,你不让张诚去,这我没说的,但心意我们还是要表达一下......”
“打住打住!”黄娟笑了。“从昨天起到现在,我已经推掉了几个这样的心意,包括大全和刚才的李捷。杨惜芳一下子要拿两个亿出来我都没有收。利芳,我不是说嫌弃你们的。我是为金鳞考虑,我要顾全金鳞人的尊严!好,这事不说了,我还想看看小伟和军军。他们在这边怎么样啦?”
“很好。”左利芳无可奈何。“沈老爷子亲自主持给他们治疗。军军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小伟嘛,我们每天教导,现在这小家伙很努力。这次交流会他负责粮食收购,做事也井井有条......”
“他负责粮食收购?”黄娟真是匪夷所思。“这才多久?利芳,你和张诚真是有办法。要不是你孩子还小,我真想请你和我一起去金鳞。我常常回想起当初我们在沙湖的时候,那个时候真是的,要是没有你,我真是孤掌难鸣呀!”
“可现在我被孩子困住了而你还是可以冲锋陷阵......”
黄娟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把车停住。
“怎么啦?”左利芳关心地问。“又是什么烦心事来了吧?”
“文光华回来啦!”她收起电话。“可刚刚到家就来了麻烦......”
“什么麻烦?”
“彭朵不干了。”黄娟一脸的苦笑。“文先生的本意是培养彭朵当光华制药厂的主管,可彭朵吵着要去金鳞。田大姐没了主意,是她给我电话的,想我出面做做彭朵的工作。文先生在东南亚接了几单大生意,正是蓬勃发展的时候,要是彭朵不干,那还真是麻烦......”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得帮帮文先生啦!”黄娟停顿了一下。“不过如果彭朵真去了金鳞,对我们的帮助肯定很大,当初吴聪在沙湖那边一开始就是带着这女孩子的。吴聪说自己每天东奔西跑的,内部主要管理都是彭朵在做,很是省心。”
“那让她跟你去不是更好吗?”
“不行呀!”黄娟笑着摇摇头。“人家现在是一家子了,咱不能为了自己硬是干涉他们的家务事。即算再难我们也不能这样做。文先生是个好人,给我们联合体也帮过不少忙,吴聪的伤还是他治疗的。他的企业在山背乡,对山背乡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虽说我们是合作组织,但发展农村经济始终是大局。”
“那你先去处理这事吧!”左利芳催促。“找张诚有什么事我可以传达。”
“没什么别的。”黄娟说。“鉴于吴聪现在这个情况,我想督促张诚在工作中不能再那么拼命了。利芳,过两天我要走了,不能再和大家在一起了,有些事情可能顾不上了。但张诚这个人我必须和他讲清楚。我们的事业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要有长远规划,为了事业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要注意工作的方式方法。这次我被逼得得亲自出马实在是无可奈何,因为一时间派不出强有力的干部。现实逼得我们把摊子铺得过大,而平时我们没有注意这个方面。张诚现在是乡长了,但他还是兼任了人民公社的社长,别的我不担心,只是担心他的身体。”
“为这个你还亲自跑一趟?”左利芳十分感动。“黄娟,谢谢你!我会督促他注意的。还有,小伟我们也会抓紧培养教育的。沈老爷子说小伟的治疗效果非常好,对这个他很得意。放心吧!我们山前乡现在形势非常好,和以前闫书记在的那个时候大不一样了。还有,昨天楚书记来了个电话给张诚,要求联合体在你走后要加强合作,争取更好的成绩......”
“他还说什么?”黄娟问。
“他可能和每个单位的负责人都打了招呼,内容基本一样。他特别关心碧泉镇镇长的人选,想最近几天出台海选方案。碧泉那边已经做好了选民登记。”
“是呀!那边得快点了。楚书记是想生米煮成熟饭,估计他可能知道又有什么风吹过来了......”
“吴聪现在情况怎么样啦?”
“早几天沈老爷子过来了,和师傅一起对吴聪进行了检查。”黄娟说。“我忙着别的去了,说些什么我不在一旁,我爹照看的。他说沈老爷子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大家基本听不懂。什么太极阴阳,五行八卦,还有一些什么位置等等。师傅是行家,他老人家倒是频频点头。”
“他没说吴聪的身体怎么样啦?”
“他什么都没说,喝完茶就走了。过后我爹问过师傅想知道老爷子说了些什么,师傅只是笑笑,也没明说,只是说和沈老爷子交流了一些养身之道......”
一百四十六
“这就是碧泉镇?”
郑波在汪霞和楚新民的陪同下步入碧泉新镇。
街口对面是停工已久的住宅楼,右边是零零落落的拆迁区。
“人流真多呀!”
汪霞和楚新民笑嘻嘻地跟随着。
“今天沙湖这边的物资交流会开始,是第一天。”汪霞说。“这个交易会虽说是沙湖举办的,但好像中心转移到了碧泉镇这边了,你看看车站这样子就知道了......”
“沙湖的交流会?在什么地方举办?”郑波问。
“湖东区,老银桂市场原址。”楚新民赶紧回答。“我开始也去了那边,车子过不去,人客多得不得了。省长,人家到底是新的经济开发区,人气多足,我们内丹差远啦......”
“是不是又在想省里给你们新的扶植政策?”郑波笑道。“你这个楚新民真是,得陇望蜀。你们内丹县的脚都伸到人家的被窝里了,难道还想整个身子挤进去?老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形容你楚新民一点不亏。这阵子沙湖经济没长进,好不容易办个交流会都被你们把中心转移到了碧泉。我是一个省的省长,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能放任沙湖下滑而不顾吧?”
“老郑,你可别上楚新民的当。”汪霞提醒。“这个家伙当过特种兵,猴精猴精的。你的话稍不留神就能引起他的猜想,甚至是政策走向。”
“这个中心转移是怎么弄的?”郑波问。“郭建中这样的庸庸碌碌之辈怎么能与你这种人对抗?他满怀喜悦地从山前乡学得了开交流会这招,花了很多心血准备。结果,饭熟了,上桌的是你楚新民......”
“省长,这可是冤枉呀!”楚新民叫屈。“碧泉镇联合房产开发公司的房屋销售现场讲解会准备很久了,公告也发了,县里没人插手这件事。季思柳把这事告诉我,让我抽时间过来看看,相关政策不清楚的地方需要县里澄清......”
“所以你想方设法把我也拉来了。”郑波显得恍然大悟。“县里不好作主的涉及政策问题需要省里把握。是不是?”
“到底不愧是省长。英明!”楚新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小小一个县令,怎么敢揣摩上面的意图?有郑省长压阵,我们下面工作起来才能顺风顺水。省长,我也是不得已......”
“我被你们当猴耍了还英明?”郑波苦笑着。“汪霞说联合体分配下来的物资自己吃不完,而且新安排了房子要我过来看看,新的学校加紧准备开学和联合商社的各项工作需要我现场观摩。于是我过来了。”
“我们汪校长配给的物资确实吃不完。省长,连我看了都眼馋。至于说学校,难道不是真的?学校准备修建运动场,可镇政府还没完全进入状态,镇长人选还没出来,我们县政府不好出面和对方协商,需要省里裁决。与学校毗邻的地域本来是我们内丹县的,是泥湖村的地皮,现在被沙湖的车辆自选市场占住了。售房方面季思柳联系了沙湖方面请求配合,可对方说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政策,不肯配合,这又需要省里协调。否则,沙湖的居民不能在碧泉购房......”
“怎么回事?”黄娟一脚踏进门。
屋子里的气氛很尴尬。
“黄娟,你怎么来啦?”文光华抬起头问。
“你是刚到家的吧?”黄娟勉强笑了笑。“文大哥,别忘了,这是联合体的地盘,没有我黄娟不知道的事情。文大哥夫妇远涉重洋回家了,算得上是大事,难道我黄娟会不知道?看来气氛有些僵,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啦?”
“彭朵要去金鳞。”文光华淡淡地说。“刚从那边接了几个大单,正准备着手研究配方,我一时间没精力管厂里的事情,偏偏彭朵这孩子撂挑子,你说......”
“好啊!文大哥。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呀!”黄娟高兴地说。“现在整个山背区的厂子都有了大发展,唯独你们制药厂没动,我正想组织一个会议研究一下的。没想到你自己解决了。文大哥,这怨我,每次支持灾区群众你都很踊跃,治疗,防疫,你文大哥没说的。但具体到你的企业发展我们却没帮上忙,这是我们的失职......”
“黄娟,这我不怪你。”文光华说。“落户山背乡,你们帮了我大忙。其实本意上我并不想把产业做大,只想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和伺奉老人的天年。是和春英的结合改变了我的想法。我也想把企业做大,把一份产业留给彭多彭朵他们姐弟。现在有了些眉目,正需要他们的配合,可你看......”
“文伯伯,您先听我说几句。”彭朵轻声地开口了。“您对我妈妈好,我和彭多都知道,而且您在认识我妈妈之先我和彭多就得到了您和许多叔叔伯伯大妈婶婶的关心。对于两个没有真正体念过父母关爱的孩子来说,您这份真情怎么不让我们感动?从那个时候起,我和彭多就立志,一定要努力工作,报效联合体这个集体......”
泪水从彭朵的眼里涌了出来。
“我们知道,如果没有集体这个大家,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娟姨把我和弟弟从阳江接过来的那天,我们靠在娟姨的身上,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从那一刻起......”
彭朵的肩膀耸动着,她哽咽的声音已经发不出声了......
田春英环抱住女儿,也是泪流满面。
“朵儿,有什么话你慢慢说。”她为彭朵擦着泪水。“你不是说有话要对吴叔叔和娟姨说吗?现在娟姨来啦,你就好好说......”
“没有联合体这个家,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彭朵终于把头抬起来。“娟姨对我们的关怀我们不能忘记,吴叔叔把我妈妈从阳江康复医院解救出来我们不能忘记。特别是吴叔叔在沙湖对我们的悉心培养至今难忘,我和彭多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我们的每一个进步都令吴叔叔欣喜。”她停顿了一下。“可我异想天开地走了邪路,想一举成名地帮助联合体更快发展。我的这些幼稚几乎毁灭了我的一生,如果没有吴叔叔,我已经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了。为了救我,至今吴叔叔还躺在床上......”
彭朵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在休养的这段时间里,娟姨总少不了来看我。”她说。“我在自己的观察里也看到联合体正在一步步发展壮大。我反复问自己,难道真的可以靠个人一举成名就能给集体带来更快的发展吗?联合体不正是在吴叔叔,娟姨,利芳阿姨,张诚叔叔,大全叔叔他们那样一步一个脚印地兢兢业业工作下发展壮大的吗?彭多在阳江,每天面对种种困难,可他乐观向上,事业发展很快。彭多希望我尽快走出阴影,希望我早日投身集体事业,当他知道娟姨即将去金鳞带领金鳞人走合作化道路的时候几乎抑制不住了,他想随娟姨去金鳞,也想我这个做姐姐的一起去。妈妈,您应该知道,过去我们这个家哪能算个家呀!没有联合体,能有我们的今天吗?”
“金鳞是吴叔叔的家乡。即使文伯伯暂时没有回来,我也作好了去金鳞的一切准备。管理工厂的人员我已经作好了安排,所有手续也已经作了移交,我连行李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娟姨去金鳞,不管怎么样,我总是要去的,什么也不能改变我的主意。我已经做好了吃大苦,受大累的准备。我给自己的人生目标就是,即算永远到不了吴叔叔和娟姨那种崇高的境界,但我要永远努力,争取做一个象他们那样的人!”
“现在......”秦斌费力地吼着,台下的人们实在太多,嘈杂声也很大。
“现在,我为大家宣讲联合房产开发公司关于碧泉镇房屋出售的相关信息,请大家安静下来!”
台下的声音果然小了许多。
“大家都十分关心这次房屋出售和廉租房的分配。”秦斌咽了口口水润润嗓子。“我先讲房屋出售的相关办法吧!为了打击社会上炒作和倒卖房屋抬高房价的行为,我们在内丹县委和县政府的相关政策扶植下,在碧泉镇新建了一批住房并实行这种房产销售模式。当然,政府部门给予了很大的放权,目的是利用新镇的开发使城市的贫困家庭获得国家扶植的各种优惠。但是,由于现在是市场经济,各地资本纷纷进入房产市场,这使得房价飙升,造成了广大贫困家庭的住房难。为了使让广大贫困居民真正能够做到居者有其屋,所以必须实行这种新的售房办法。大家都知道,社会上的那些靠炒房倒卖的投机者是绝不甘心真正的廉价房和廉租房出现的,他们一定要想方设法进行破坏和捣乱。为了对付这种行为,也为了打击倒卖碧泉房产的行为发生,联合房产开发公司在内丹县各级党组织的领导和关心下,有必要制定相关政策来保证安置贫困居民的目的顺利达到。这些政策是哪些呢,从今天大家踊跃到场,说明了大家对这个很关心。是呀!大家的切身利益嘛......”
“这人不错。”郑波赞赏道。“把理由说得头头是道,能够让大家听得懂......”
“这人叫秦斌,和吴聪一起联手成立了联合商社。算得是联合体的老人了。”
“他原来是做什么的?”郑波问。
“湖东区的临时环卫工人。”楚新民介绍。
“什么?环卫工人?”郑波吃惊真不小。“以眼前的状况很难相信这是一位环卫工人成长起来的。真是见了鬼了!你们联合体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造就了非凡的业绩的同时还造就了无数的人才。”
“现在这个秦斌可了不得了。”楚新民介绍。“新镇镇长候选人有他。”
“这样的人完全可以胜任镇长。”郑波肯定地说。“许多人占了位子什么都不干,或者什么都干不好。象他这样的人少见了,看样子这个说明会会有很好的效果。”
“他当不当得上镇长还得民主选举。”汪霞说。“胜过他的大有人在。”
“哦?”
“你看!”汪霞接着说。“现在为什么整个省都在动?还不是这个物资交流会。为什么最近碧泉焕发新颜?还不是新增了客运和外销房产。为什么广大群众喜笑颜开?还不是镇里解决了他们零就业家庭的俱多困难。老郑,你往那边看看,一些残障人员就业了。眼疾的居民可以在车站宣传安全和检查危险物品进入车站,肢体残障的可以售票和跟车。原来镇里的居民要跑很远去买菜和吃早点,现在都解决了。马上还要解决镇里其它遗留问题,象卫生,上学,通讯,金融等等。外围的生活设施也正在建立,你知道提出这些的人是谁?”
“是谁?”郑波问。
“娄富贵。”楚新民回答。“这个娄富贵自从到了碧泉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不仅好的建议频出,而且身体力行,为碧泉做了大量的好事,这次新镇镇长的候选人也有他......”
“这可不行!小楚。”郑波着急了。“娄富贵这么做我们可以对他进行表扬,也可以进行奖励,但我们的政权不能掌握在这样的人手上。不管他现在怎么样,过去他的所作所为是抹不掉的。万一要是他作恶,谁能管得住?”
“省长,我能不能讲点实在话?”楚新民小心翼翼。
“你可以说。”
“说娄富贵能改变,当初我也不相信。这是阳江名声最坏的黑恶头头,谁会相信他能改变立场站到人民这边来?但吴聪相信,黄娟也相信。他们相信人最初的本性都是善良的,是社会的改变使得他们有了改变。当年共和国成立的时候为什么我们共产党仅仅用了几年时间就把旧社会遗留下来的种种不良现象改变了?因为社会变了!吸毒的戒了毒,成为了社会的有用之材,卖淫嫖娼没了,妓女被改造成了自食其力的劳动者。黑恶现象没了,赌博也销声匿迹。为什么?新社会容不得这些丑恶现象。对于娄富贵,联合体是从针锋相对到教育团结,最后是帮助和使用,这对我们今后消除这种状况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样板。说实在话,我对娄富贵也是不相信的,但联合体敢用,现在看来效果不错。当然,我仍然执着地调查了娄富贵过去的情况。发现在很久前娄富贵并不是很坏,他是走马山地区的一个贫苦农家庭出身,当初集体化时期也很努力,是组织的培养对象。后来改革开放了,田地分到了各家各户。他脑子灵活出来打工,成了老板属下的包工头,也被拖欠过工钱,也遭受过黑社会的凌辱,种种进城农民工所遭受过的不平等他基本上都遇到过。但这是一个思想走向极端的人,他不是清醒地看社会,而是认为现实社会就是那种弱肉强食的场所,也就是实力大可以称王的世界。他走向极端是我们这些人的责任,是我们没有管好这个社会。吴聪和黄娟承担了这份在改造社会的同时也改造人的责任,应该值得赞赏,应该值得我们敬重。在娄富贵这件事上,我们应该对他们说一声谢谢!”
郑波陷入了沉思。
“快看!”汪霞打破尴尬。“提问开始啦!”
“我真的愧对吴叔叔呀!”彭朵坚决地说。“为了使我不陷入泥潭,吴叔叔多少次的教导我到现在依然感到言犹在耳。他多少次教导我只有走合作化道路才是穷人的唯一出路,教导我只有把自己融入集体中才有强大力量根基,教导我不要以报效恩德才为集体出力,要有自觉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吴叔叔每天孜孜不倦地读书,为的就是获取无穷无尽的力量,而我整天尽想些不切实际的事,这阵子每当我回忆起这些总是羞愧难当。那个周卫国的骗术其实很荒唐,可我居然信了......”
“朵儿。”田春英小声地问。“要是今后再遇到这样的人怎么办?你还小,我总是不放心你单独外出。当你在阳江出了事,我简直如五雷轰顶了。直到那个时候我内心才感觉很痛,我知道我过去对你的那种想法多么不实际,知道了无论多儿还是你,不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吗?谁出了事操心的不是娘吗?”
“春英。”文先生说话了。“让孩子去吧!跟着吴聪黄娟,跟着联合体,她没问题的。我很惭愧没有她的这种目光,这阵子光顾着自己的企业了,老想着怎么开发运营,没顾上为集体考虑。孩子应当是集体的人,无论彭多还是彭朵。我们也应当是集体的人,我在山背乡生活,感觉到了过去从未有过的畅快。这都是一些好人啦!我父母也是这样说。怎么样,彭朵,跟着你娟姨去了金鳞,有什么困难可以回家给我说,也可以和你娘讲。不管怎么说这里依然是你的家。要是见了彭多,你告诉他一声,叫他常回来看看,我们很想他......”
“我会的,文伯伯。”彭朵感动地说。“谢谢您能理解我。”
“黄娟。”文光华说。“我在外面很是挂念吴聪,我能见见他吗?”
“这位朋友的提问很好。”秦斌已经满头大汗了。“为什么我们要和住户签订诚信合同?还是为了打击炒房。现在有些人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拉来变换身份购房,目的就是抢房源。他们的行为造成了事实上的供应紧张,使得房价一路上涨给真正需要购房的贫苦老百姓造成了购房困难。大家知道,去年上半年阳江的房价一波三折,房价节节上升,居然达到了五千多元一平米。我们有许多的困难家庭,他们的月收入才几百到一千元,试想,这样的家庭不是永远没能力购房了吗?政府关心这些低收入家庭,制定了‘安居工程’这个惠民政策,要求地方上制定切实可行的办法使政策给于的好处落实到真正需要补贴的家庭。为此,我们必须和购房户订立诚信合同。”
“请问?你们资料上关于房屋的大产权是个什么意思?”有人提问。
“这种大产权制就是集体产权制。”秦斌解释。“所有购房户购买了我们的房产,只能获得大产权,即集体产权。这是打击倒卖行为的必然,因为大产权规定,即使你的房产在我们规定的五年之后确实需要出售,也只能出售给联合体。你们可以看清这些规定,联合体在回购这些房产的时候根据使用年限扣除一定的房价折损并根据物价指数的计算返还购房款。当然,你也可以不要返还款,可以继续在我们这里选择大户型或者小户型,实施的原则是多退少补......”
“你们这样做不是侵犯了住户的自由权利了吗?”
突然冒出的提问使得秦斌一愣。
“我不知道我们侵犯了你的什么自由或者权力。”他始终微笑着。“‘安居工程’是国家的惠民政策,是指定为贫困人口服务的项目,广大群众购房的目的是居住而不是倒腾。即算是他们因为家庭的原因需要更换房子,也可以在内部进行计算获得再次分配。试问,这算是侵犯了他们的自由和权利了吗?如果你认为我们侵犯了大家的权力,请你分析分析,这种侵犯表现在哪些方面?”
“首先,所有开发商都得购买政府的地块才能进行房产开发。”发言者显得理直气壮。“地块的高价使得房价高攀,这是不容置疑的。而你们的房产开发获得了政府的土地补贴,当然可以开发出低价房,这在社会的竞争中首先就体现了一种恶劣的不公正。其次,个人购得了房产,处置权应当属于业主个人。而你们的所谓联合体居然以打击炒房为名强制实行所谓的大产权制。这难道不是剥夺了业主自由处置自己产业的权利吗?还有这里,你们对于城市购房户要求有下岗证明和街道证明,对乡下进城购房的农民要求注销土地承包合同等等的规定,都是侵犯民众权力的条款......”
“我要更正你的两个缪误。”秦斌针锋相对。“首先,‘安居工程’绝不是商业性的开发,政府实施‘安居工程’的目的是解决在目前的经济状况下广大群众住房难的问题。这个政策针对性很强,和你讲的开发商购地开发商品房完全是两回事。......”
“好啊!”秦斌的讲话引发了一片热烈的喝彩......
“其次,我们觉得廉价房的这种管理并没有侵犯购房者的权力。”他摆摆手制止大家的嘈杂声。“我们把相关的条款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连你都已经看清了,说是我们侵犯了大家的权力。那么,你可以有权利不来购房,有权利规避这种侵犯。为什么?因为这是你的自由!我们开发这种廉价房,并没有强迫大家购买,我们开发的廉租房也没有强迫大家居住。我一直请大家把相关条款看清楚,因为大家的热情太高,如果连条款都没看清的话将来难免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至于说为什么对城市下岗职工要求有相关的规定和对农民工要求解除土地承包合同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城市职工下岗了,进入到我们的安居房,我现在无论他是买房还是租房,我们先得确定他没了工作,是个失业人员了。‘安居才能乐业’,即将成立的碧泉镇镇政府准备对此进行摸底,为将来逐步解决广大下岗职工的就业问题有一个了解。至于进城的农民工,既然下决心在城市购房了,还留着乡下的土地做什么?这不是资源浪费吗?家里在乡下还有人的,可以注销进城人员的土地并保留留守人员的土地。我觉得这都合情合理......”
“你是说管工作?”又有人提问。
“镇政府对购房人员的摸底就是准备做这个的。”秦斌答道。“至于细节,需要镇政府组成之后才能知道详细。总之,我们是人民政府,不为人民为谁?”
“你们说适时公布房价和造价是什么意思?”人群中有人高声问。
“这其实是个简单的问题。”秦斌接过旁边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安居工程’实施起来有一定的难度,不能由政府完全包起来,解决居民住房难的困难应该是政府出地,获益者花费比商品房价格低得多的价格由有诚信的开发公司负责实施这项工作。政府委托有相当信誉的开发公司着手进行这项工作,担当这项工作的部门必须适时公布造价和房价信息以利于政府部门和社会各界的监督。我们公布这些信息,是根据土地花费,材料价格波动和劳动力价格的变化等等不确定因素来计算造价从而确定房屋价格的。我们欢迎政府部门加强对我们的监督和审查,同时也欢迎社会各界支持我们的工作......”
“请问,这次出售的房屋数量和价格是多少?”
“这次发售的房屋数量一共有一千一百多套。考虑到赤贫户,另有三百多套为廉租房。廉租房的租住价格是单套三十七元每月,其它廉价房按户型楼层和面积来确定价格。总面积为七十六平米的单价为八百二十元平米,总面积九十平米的单价为九百一十一元平米。这批房屋因为造价高,所以房价略微偏高些。这主要是由于今年洪灾造成了众多地方房屋倒塌而使原材料价格上涨,建筑材料紧缺和工期延误等等原因。我可以保证,为了降低造价,我们现在已经有了长期稳定的原材料来源,今后的造价肯定会降低的。哦,我还没有公布造价......”
“造价是多少?”有人急着问。
“户型为九十平米的楼房单位造价是八百六十五元,户型为七十六平米的单位造价是七百七十九元......”
“这么低的造价能保证工程质量吗?”
“你们可以去我们碧泉镇的新建楼盘参观。”秦斌笑了。“碧泉联合建筑开发公司秉承诚信为先的原则,实事求是的态度,百年大计质量第一的精神获得了内丹县‘安居工程’的认可成为了第一家实施安居工程的施工单位。当然,现在去现场参观有些难度,因为楼盘虽说已经竣工了,现场清理还需要一些时间。为了使广大关心碧泉‘安居工程’事业的住户了解到具体情况,我们制作了三户模型板房供大家指点......”
他向后挥挥手,马上有人揭去了蒙在模型上的防雨布。三幢漂亮的楼盘模型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这是按照实物一比一制作的。”他介绍。“一楼作为商铺,可以按照大产权的方式购买或租用。二至七楼为居住用房。其中三四楼加价百分之四,二五楼平价,六七楼减价百分之四。在这些楼盘里,我们使用了先进的给水净化器和节水水嘴装置,使用了节能灯具和自用小型风力发电装置,使用了新近试验的住房隔音板材和保温板材......”
秦斌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人们已经象潮水一样地涌进了摸板房......
“最近有没有人对他进行过检查?”文光华问。
“怎么啦?文大哥。”黄娟莫名其妙。“看你神秘兮兮的。难道有话当着吴聪说不行?”
“我一见他就被他吓了一跳。”文光华嘲讽自己。“我这次去东南亚结识了一位老中医,姓谭,近百岁了。和他长谈了几次,真是获益匪浅呀!有些相关的技术问题也在他那里得到了确认,和沈老爷子的论点很接近。特别是关于养生......”
黄娟知道,文光华父母年纪都大了。他关注养生的目的就是想让父母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寿。
“和谭老师认识是一种缘分。”他感慨地说。“老爷子带我看过一些人,对我进行面相的检测训练。望而知疾谓于神,闻而知疾谓于圣,问而知疾谓于工,切而知疾谓于巧。看过这么多人,吴聪这种状态我是第一次见到......”
“你说了这么半天,吴聪到底怎么啦?”
“他元气大盛,全部收纳在丹田位。”文光华说。“黄娟,这不是我吓你,我们大家都盼吴聪能马上醒过来,可现在我最怕他醒过来了,因为一旦他醒了之后元气散发起来不有效地控制好就没人制得他住。”
“文大哥,你这不是吓我吧?”黄娟紧张得很。
“我没吓你,我真的没吓你!”文光华郑重其事地说。“我不知道吴聪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从元气宣泄到元气聚集会这么快完成?为什么他能够很快醒来而没有?......”
“小妮说她看见她爸爸用针扎自己......”
“这和元气聚集无关。”文光华回答。“吴聪如果早些醒来或许我们还有办法,现在只有靠他自己了,靠老天的帮助了,靠......等等!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黄娟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
“我给他配点药物或者可以缓和一下。”文光华斩钉截铁地说。“靠吴聪自己只怕是靠不住了,他现在这种昏迷状态和他说什么都没用。黄娟,这几天你要密切注意他的情况,一旦醒来要马上告诉我。还有,边上不能离人!”
文光华急匆匆地走了,留下茫然的黄娟呆呆地站着......。
“请问,阳江的户口可不可以在碧泉购房?”现场仍然有不少的人。“我愿意接受你们的一切条件,而且也属于可以享受‘安居工程’的贫困户,只是我是阳江人。”
“这个不能。”秦斌耐心解释。“这次碧泉的廉租房和廉价房都是为内丹县和沙湖市的居民准备的。至于阳江那边,我们已经有人去了。阳江的火车南站过去有个城中村知道吗?新桥路那边。最近那边不是发现了三国古迹吗?省政府把那边作为阳江‘安居工程’的试点正在开发。我们有消息,明天上午那边有发布会,你可以去那边听听,但暂时没有现房,预购也不办理,可以先行登记......”
“秦同志,你刚才说下岗证明可以安排工作,是不是所有有下岗证明的都可以?”
“有下岗证明的只是作为今后逐步进行安置的依据。”秦斌回答。“碧泉新镇的开发,现在确实需要相当多的就业人员参与,新镇的领导也有这个打算。一个新的城镇建立,不可能短期内做到安排所有下岗人员,但逐步解决还是做得到的,至少在目前我们可以做得到。碧泉镇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了相当多的零就业家庭的困难。你们也看到了,碧泉车站就有许多残障人员就业,更何况我们想要做到百业兴旺,居民安居乐业,打造一个欣欣向荣的碧泉。我们的努力能不能奏效并不是靠镇政府而是靠大家。明天我们将进行镇长选举,由老百姓选出自己信得过的人来当家,我相信碧泉新镇一定会兴旺发达蒸蒸日上的,因为加入到新镇建设中来的人员越来越多了。你如果有一技之长,可以在碧泉镇租赁我们的商铺,暂时有困难镇里可以帮助。”
“目前新镇有那些岗位可以安排?”郑波插嘴问。
“第一,碧泉至今还没建立起各类物资的供应链。”秦斌回答。“例如百货,日杂,糖酒。没有相应的修理业,钟表,电器,五金。没有对住宅区采取分类管理,没有对南湾湖公园进行有效合理的利用,没有影剧院和书店......这些都需要完善,需要大家的参与。”
一阵掌声再次引来了人群围观。
“第二,各类服务措施没有健全。例如环境清洁,垃圾分类,废物回收。群众的电视接收,电讯邮寄,存储代办,医疗卫生。第三,社会治安问题。县里已经承诺春节前在碧泉成立公安派出所,但分管各个社区的治安巡检组织应该健全。碧泉不能给政府增添过多的负担,因为新镇的建设已经使县里花费了很多精力。而且在明天的选举现场,县委书记和县长都将亲自到场。所以,我们自己能做的事情一定要自己做好。老同志,我看您不是一般人吧?”
“那你看我是什么人?”郑波问。
“我看您应该是个干部。”秦斌笑着回答。“我们的‘安居工程’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可以接受各级领导的检查。可惜刚才的发布会您没赶上......”
“你是叫作秦斌吧?”郑波问。“我听说你没住在碧泉。”
“我是叫做秦斌,您怎么知道的?”秦斌大吃一惊。“我是没住碧泉,我住沙湖市的金塘区......”
“你的住房面积是多少?”郑波一脸严肃。
“六十二平米,金塘区环卫宿舍。”
“这次‘安居工程’购房你会不会换换房子?”
现场突然沉寂下来。没人知道郑波的身份和问话的意图......
“不会的。”秦斌的脸上有了一种安详。“作为联合体的骨干,我几次可以免费住进联合体分配的住房,是一百多平米的住房,但我没有。所有金塘环卫宿舍区的职工现在都是联合体的成员,他们和我一样也没有换房。您可能会问为什么,因为换房之后我们可以住得宽敞了,可以离碧泉这个工作地近了,可以享受到组织的照顾了。不换岂不是太傻了?”
“可金塘区的环卫工人宿舍在我们心里可是千金不换的无价之宝!”秦斌加大声音。“不管将来联合体怎么发展,不管联合体成员的生活将来如何美好,对于我们这些当年的环卫工人来说,世界上没有比我们现在居住的环卫工人宿舍更好的地方了。这不仅是桂花园服饰职工和三四三厂职工的一份深情厚谊,更是促使我们重新认识自己的源头。吴聪说过,谁说在这个城市我们农民工不是人?我们是社会财富的创造者,同时也应当是社会财富的享用者。从那一刻起,广大的贫困群体艰苦创业,不仅创造了联合商社这样的奇迹,不仅创造了碧泉新镇这样的新城,还创造了千千万万走合作化道路奔社会主义事业的新人。看到今天的情景,我真是心有感触,我们劳动人民不仅可以破坏一个旧世界,还能创造一个新世界,全新的世界!”
一百四十七
“现在开会!”季欣宣布。
“首先要宣布一条纪律。”季欣严肃地说。“根据黄娟同志的要求,立即停止一切涉及金鳞项目个人和集体的捐款捐物活动。黄娟同志认为这是很荒谬的做法。我们是集体事业,所有应该集体负责的事必须由集体承担。至于各个厂社的捐赠,那是慷集体之概,侵犯工农切身利益的行为,我们必须坚决制止!”
“后天黄娟同志就要动身去金鳞了。”季欣说。“金鳞代表团回去之后在当地兴起了走合作化道路的热潮,这是大好事。我们的先头部队也到达了金鳞进行土地开发的规划,梁栓和高明已经在牛屎滩一带部署大田的整治。张诚在特种陶瓷厂加紧生产特陶管井,陆承志和吴星的试验已经完成,正在加紧生产透明软塑板,三四三厂放弃了风力发电设备的生产转而生产大棚构架,陈牛先遣队正整装待发随时奔赴潘家陇,还有财务转账和各类账目的建立彭朵都在抓。同志们!对于金鳞的开发我们都做了大量的思想和物资方面的准备。当然,资金困难是有的,但要相信黄娟她们,更要相信金鳞的人民。黄娟说得好,大家的捐款捐物尽管出发点是好的,但实际上是对金鳞人民的另一种侮辱。当年吴聪到沙湖,手上多少钱?也就四十万吧?但就是靠着这四十万他们开创了多么辉煌的业绩。我们立足艰苦奋斗,立足自力更生,更要立足金鳞那边的百万民众......”
“迅速通过金鳞试验开发区的规划,制定援建企业的责任和确定赴金鳞工作的人员,这才是我们目前急需要做的事情。我们已经联系了大秦,准备从生态园调济一定数量的蔬菜种苗到潘家陇基地,联系到了黄东兴走访当地农户的情况,联系到了程市长了解了市政府对试验开发区的认定。这些情况对黄娟去金鳞都很有帮助。现在情况没有改变,黄娟可以后天上午成行......”
电话响了。季欣拿起电话......
“唐先强的。”他说。
“眉儿山最后几户人家搬进新居了。”黄娟高兴地说。“唐先强是最后搬家的,我昨天给他去电话,催他马上回来搬家准备结婚。季叔,问问他选举的结果......”
“娄富贵当选碧泉镇镇长了。”季欣的话使得现场出现了短时间的沉寂。
“怎么会这样?”李敏问。“我们推出的几个候选人都是过硬的骨干,怎么结果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难道秦斌他们......”
“你是不是以为有人操纵?”东阳说。“楚书记和屈县长亲自监督,这种结果只能说是意外,绝对没有人操控。至于为什么唐先强何大全和秦斌没能选上,只能说群众对这些情况不熟悉,加之唐大哥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对于当镇长没什么热情。”
“我谈谈娄富贵当选的好处。”许雄插嘴。“我记得老莫找过吴聪大哥,说是娄富贵先生想离开,但请我们接纳他的员工。我那个时候感觉这人变了,应该说是从根本上改变了自己。吴聪大哥请娄先生去碧泉,什么目的我们不知道,但从他到了碧泉之后整个人都发生了彻底的变化。他知道为贫困群众着想,知道为集体事业奉献,知道解决农村贫困状态从流通入手,还做了许多有利于老百姓和集体事业的事情。单从这些,要是我是选民也会投他一票......”
“可他过去是什么人?”李敏毫不示弱。“张诚也说过,这样的人进入联合体是危险的,破坏性很大。吴聪大哥把他放到碧泉,目的是在碧泉我们有强大的力量在那边,不怕娄富贵兴风作浪......”
“李敏!”黄娟制止她。“怎么越说越离谱啦?你当你吴聪大哥是那种小心眼的人?让联合体的人监督,我们成了什么人?娄富贵先生到了碧泉之后做了许多有益于人民的事,也为集体作出了很大的贡献,让他去碧泉确实是吴聪的意见,但决不是象你讲的那样是为了监督他的行为。当然,吴聪没有把原因讲透,我们不能瞎猜,更不能往坏的地方去估量一个有了悔改的人。现在看来,吴聪是想让他在碧泉有所贡献,贴近群众知道群众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娄先生做到了这一点。看一个人的好坏应当由群众来作出鉴定。现在娄先生高票当选碧泉镇镇长,说明碧泉镇的人民肯定了他!”
“你怎么回来啦?”陈丽问,她显得喜形于色。
“完成了!”老田也兴高采烈。“在那边做事真来劲!这眉儿山可不比我原来的那个采石场,做事积极主动,我原以为要三十多天才能完成,结果只有十来天就够了。起初我想每天放两茬炮就行了,谁知一天放五茬炮,而且清理速度很快。有用的石头都留下了,连灰都没糟蹋一点。”
“好啦!”陈丽端上热茶。“那赶紧休息一下,累了快半个月了。姐姐姐夫回来了,昨天到家的......”
老田眯缝着眼睛张望着这陌生的环境。
“都说些什么了?”他问。
“回来就和彭朵争执起来了......”
“为什么?”老田突然睁大眼睛。
“瞧你这一惊一乍的!”陈丽被吓了一跳。“还不是为了黄娟去金鳞彭朵也要去?别看彭朵这阵子在休养,可管理工厂井井有条。你姐夫刚一回来说要扩大生产规模,要彭朵讲讲对是要企业发展的看法,哪知道彭朵当头一棒把他档回去了,她坚决要去金鳞。你姐姐没办法,连忙把黄娟请来了。”
“黄娟怎么说?”
“黄娟一句话没说,单看着这爷俩争论。最后彭朵胜了,姐夫检讨说是自己私心作怪,同意彭朵去金鳞了......”
“哈哈哈!”老田大笑起来。“这个彭朵,还真是倔强,难怪黄娟不做声,这是在考验她的决心呀!陈丽,其实我也想去金鳞,只是我舍不得你......”
“瞧你美的!”陈丽的脸霎时变得通红。“你去金鳞做什么?还弄你那些臭烘烘的肥料?”
“你可别小看这些臭烘烘的肥料!”老田不满地说。“没有肥料臭,哪来五谷香?陈丽,你可别小看你老公,臭烘烘的肥料即将和我告别了,我马上要制作香喷喷的复合肥了!”
“鬼才信。”陈丽嘴一别。“跟着你整天都在臭气熏天的厂房里呆着,那气味把人熏得连门都不敢出了,生怕人家嫌弃。还说什么香喷喷的复合肥,你做梦吧!”
“真的,陈丽。”老田赶忙分辨。“星星的那个试验成功了,这是我刚才回来前特地去看过的。整个污水池都是那种微生物,我是加盖之后去的眉儿山,这才十多天吧?居然起死回生了,看来温度适中是微生物生发的决定因素了。”
“桂芝说今晚有特大的暴风雪,需要我们加强防备。”季欣说。“整个山前乡的交流会还在进行,道路通畅是关键,各个工厂,公社以及各部门都要号召大家做好准备工作,调集人力清扫积雪,保证交流会顺利进行。当然,并不是没有好消息的,她们制作的联合体内部节目也于今晚开播。这是试行,主要有农业科技知识三十分钟,老年健身三十分钟,少儿动画三十分钟。之后接中央台节目。桂芝说这是开始,节目制作很快,将来有条件准备做联合新闻节目。大家可以通知下去,插接内部有线机座就可以收看了......”
“这栓子夫妇贡献不小呀!”黄娟兴奋地说。“难怪他们总追着我要人,原来是做这个。”
“这还不是主要的。”季欣说。“现在各个学校找他们,目的就是改革教育方式。汪霞本来想找栓子帮忙制作实用的动画教材,看到他现在实在是忙不赢,只能暂时搁浅......”
“离开学还有多久?”黄娟问。
“三十多天吧!”
“马上通知他们赶紧。”黄娟果断地说。“事情再忙也不能耽误孩子们的学习。不是给了他们十五名技校生吗?怎么还忙不过来?”
“投入的项目太多。”季欣解释。“气象预报,这个可是大事。我们的人民公社不少,农业生产现在对气象的依靠还不能完全排除。比如今晚的暴风雪,我们除开对道路清扫外,一些农田菜地都要预防这种极端天气。电视节目关系到家家户户,群众对老一套的节目厌烦了,新增了本地节目和群众急需的农技节目,群众喜闻乐见,不是极大地丰富了群众的业余生活吗?再说了,我们的老教授老专家的这些知识是他们多少年积累的宝贵财富,制作出来可以保留和发展这种专业知识,也很迫切。梁栓现在正在大田搞光谱测绘,是大田整治的关键,整天和高明泡在一起。桂芝从碧泉回来之后就加大了基础建设,力抓这两项工作。至于学员,现在还只能做做一般的工作。”
“这只能怪你们金鳞来的人太少了。”李敏调侃黄娟。“吴聪大哥是人才,兴宝表哥也是人才。梁栓夫妇没得说,就是冯旺哥一到就被林桂要了去当厂长。我要不是下手快,妗芝姐也捞不上了。还有梁山叔,大家都不顾联合体的规矩了......”
大家笑成了一团,黄娟几乎笑得背过气去。
“得了得了!”季欣也笑了。“先不说金鳞的人才了。这个桂妗芝还真是,居然在上海这个地盘上组织了女民兵,真令人刮目相看呀!人家大上海,我们这样的商人去了都噤声,联合体的女人们居然在那边闹起了民兵组织,你说这多大的胆量?行了,人家对此有很好的评价,学习勤学好问,工作勤勤恳恳,态度谦虚谨慎,行动雷厉风行。还真有桂花园服饰的传统。不过,李敏,我可要提醒你啦,这样下去你们老职工可要留神了。当这些上海女民兵回来之后你们还是原地踏步的话,将来在桂花园服饰服饰唱主角的只怕是这些羽绒分厂的职工了,人家的劲头可比你们大得多呀!”
“老头子,还鼓捣什么?”翠翠问。“都搬家几天了,你还留念这个山洞......”
“这个地方我还得守着。”兴宝回答。“有日子了。从洪灾起我们就住进来了,种蘑菇,采蘑菇,天天在这山洞里生活,这里冬暖夏凉的,住久了还真产生了感情。老婆子,你难道不喜欢住这里?”
“喜欢。”
“那怎么还急着走?”
“阿兴住在山背乡,每天为了运送蘑菇得来回跑几十里路。他说这个山洞给他住都说了好多遍了,你也答应了他......”
“我是答应了他。”兴宝郑重其事地说。“我答应给他并不是说我就不能住了。眉儿山蘑菇只要还在生产,就少不了我梁兴宝的照看。生产紧的时候我得住在这儿。阿兴怎么啦?不就是运送蘑菇吗,每天也就是五六个小时吃紧。我年轻的时候做这点活儿还不是轻轻松松搞定?”
“你就少说你那个时候了。”翠翠埋怨道。“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还是我们那个吃苦受累感觉不出来的时代?现在这些人啦,娇贵。阿兴小时候就聪明,他娘也惯着他,现在他能这样还真要咬咬牙呢。花妹去了上海,小伟在山前,他一个人孤零零地难道好受?老头子,咱们可说好了,阿兴住到眉儿山这边来就在我们这里吃喝了。虽说他没做过这样的苦活累活,可这阵子他咬牙坚持,没给咱老街人丢脸。每天最早到的是他,工作积极的也是他。前天他深夜两点多就到了,说是任务很重要早点动手。嗨!这山洞养殖也是,说是得天独厚的条件,可运输艰苦呀!”
“唉!都是不知好歹。”兴宝叹了一口气。“有了这样的山洞还左挑右挑的说不是。老婆子,你搂着这个做什么?不嫌累?”
“你可别冤枉他们!”翠翠生气地说。“咱老街的乡亲们可没一点怨言。”
“我说了我们老街乡亲们吗?”兴宝也有些生气。“我是说的那些外来的亲戚们。我已经建议阿旺把运输工作都交给老街来的人,老街人是吃得苦的。让那些有怨言的人去弄机器,让阿旺管着他们。我在问你搂着个啥?站在一旁这么久了,搂着这东西不嫌累?”
“哦,不累不累!”翠翠笑了。“你吴聪表弟的宝贝疙瘩,真怕再坏了没人修补。星星马上要走了,咱得看好这个,选个时机把这东西还给吴聪得了,放在这里还真不是个滋味。我最怕当年那些杂七杂八的幻觉再次出现在他身上,老头子,想想那些年我心里就发怵......”
“老婆。”兴宝笑了。“在这山洞里你居然还敢说些这?你就不胆怯?”
“跟着你不胆怯。”翠翠诚实地说。“快点弄,听说今晚有新的电视节目,关于蘑菇的......”
“林桂说今晚有暴风雪,我得把这山洞伺弄好。老婆,你要是等得不耐烦了,坐下歇歇吧!”
“情况有了变化。”季欣放下电话。
所有目光都盯着他。
“大羽公司说动了几家农户,工程车已经开始进入潘家陇了。”他看着黄娟说。“但是,在立城路一带他们遇到了阻拦,黄庚大叔带领的几万民众和他们在那一带对峙,双方剑拔弩张,市政府的领导也出动了,正在做排解工作。”
“通知碧泉的陈牛,迅速组成突击队。”黄娟果断地说。“联合化工厂的透明板迅速装车待运,三四三厂的构架?”
“早就装车了。”许雄站起来回答。“只要你一声令下马上可以出发!”
“好,出发!”黄娟发出命令。“到碧泉和陈牛他们会合。”
“那我们呢?”李敏着急地问。“我们也已经装车了......”
“你们?你们什么物资装车了?”
“给金鳞那边的五千套工作服。”
“厉害呀!李敏。”黄娟的眼里有一种捉摸不定的光。“启运吧,算你狠!但记住,资金会划拨到金鳞开发试验区的支出帐上的。我希望季总再次重申开始的那条纪律,今后任何人都不得违反纪律!”
黄娟颤抖着摸出手机,她拨动号码......
“你想给谁电话?”季欣问。
“吴星!”她艰难地回答。“在去金鳞前我有件事必须和他商量......”
“和吴星商量?黄娟!说说,是不是吴聪出现问题了?严重啦?”
黄娟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
“文大哥说现在这个情况如果吴聪醒来了会马上没命的。”她望着窗外喃喃地说。“文大哥说最好的处置就是想法子使他长期躺在床上永远不要醒来......难啦!我怎么能做这样的决定?我得和吴星说说这个情况,他是吴聪的儿子,他已经长大了,到了拿主意的年纪......”
刚才的气氛迅速消弭得无影无踪,所有人都默默无语地等待着什么发生......
一百四十八
眼前突然闪现了一道白色的光芒,一个灰白色的人影迅速从窗口消失了。
“是封平!”
我忽的翻身起来。
“等等我!”我想大声叫,可发不出声音。
大门在身后发出沉重的碰撞声,我迅速追了出去......
昏暗的天空突然现出了密集的花朵,重重叠叠的雪花被朔风翻卷着,霎时间世界好像染上了一层白蒙蒙的霜。撕魂裂肺的风声翻江倒海,漫天飞舞的雪花铺天盖地。
封平消失了,我只能随着飞雪往前寻找,前途渺茫,我无所适从......
“娟儿,别伤心了。”林大娘抚摸着黄娟的脊背。“我们是苦,可再苦再难也得挺过去。小妮还小,显儿更是离不开你。我们老了,帮不上你什么忙了。按照文先生说的做吧!保住聪儿的命比什么都重要,或许将来有什么办法能治好他,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去金鳞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要么过一段时间看看聪儿的情况,要不另换别人......”
“娘!......”黄娟终于哭出声来了。
“如果聪儿只能这么做了,娟子还是去金鳞吧!”劳叔低声地说。“聪儿躺在床上,大不了我们多费点力伺候着。小妮现在懂事多了,我看住显儿没什么困难......”
“怎么啦?”大娘问。
“好像门响了一下。”劳叔说。“会不会是星星来了?”
“星星来了不会继续敲门吗?大门我是栓上的,是大风刮出来的声音吧!”
“不,这声音有些怪......”
劳叔走出房间。
“不好了!娟儿。”老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聪儿不见了!”
眼前一遍狼藉的卧室使得黄娟突然感到浑身发软。
“娟姨!”及时进来的星星扶住了即将倒地的黄娟。“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爸爸醒了!”黄娟声音微弱。
“醒了不是好事吗?”
“不!他不能醒来!”黄娟奋力挣扎着。“我要立即找到他,我马上带他去见文大哥,我不能失去......我们合作组织不能没有......我们这个家也不能没有......他!”
“娟子!你要冷静!”劳叔厉声制止。“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吓人,你先休息一下,我把情况告诉吴星,我们一起拿主意。......”
“劳爷爷,到底发生什么了?”星星问。“为什么我爸爸醒了娟姨反倒成了这样?”
“文先生说你爸爸现在元气太盛,只要醒来就会丧命,至少会使脑细胞死亡。”劳叔沉痛地解释。“文先生正在配置药物想使你爸爸长期卧床不醒以保全他的生命,但你娟姨觉得这事应当由你来决定,就在这个时候你爸爸突然失踪了。我估计他是醒了,现在情况十分危急......”
“那至少先得弄清我爸爸是不是真的醒了,醒来之后发生了什么吧?”星星显得出奇的冷静。“现在外面很冷,不仅寒风怒吼而且大雪纷飞,这个时候别说一个病人,就是健康的人外出也有危险的。劳爷爷,我马上给各处打电话联系,请他们迅速寻找我爸爸。奶奶,小妮去了哪里?”
“这妮子去了山前乡你左阿姨家。”林大娘回答。“这些天说在梅冲村扫盲,就近住到了山前乡了。”
“我回来了!”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小妮走了进来。
“你们都怎么啦?”她小心地问。“怎么都不做声......”
“爸爸不见啦!”吴星轻声地说着。
“表弟?”兴宝眼尖,居然认出了站在暴泉出口呆呆站立着的人是我。
“表弟!”他大声吼着。“这么冷的天怎么到了眉儿山?嗨!老婆,马上给娟子打电话,说表弟到了眉儿山。没穿多少衣服,连鞋都没穿,连人都认不出了......”
我默默地上前,从翠翠表嫂手中接过泥雕......
“封平!我终于找到你了。”喜悦溢于言表。“太难了,封平。从桂花园到小湾生产队,从落马镇到阳江市,你总是若即若离,忽隐忽现......”
“快去打电话!”兴宝大声催促。
“那......他?”翠翠不舍。
“我看着。”兴宝说,有些着急了。“带医生过来,他一定是着魔了!”
“我喜欢桂花园里我们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也喜欢小湾生产队我们那种相互依存的血肉关联。封平!那才是我今生今世不可忘记的最幸福的时刻呀!多少年来我魂牵梦绕地想着你,落马镇匆匆一别,成为了这些年来唯一的记忆。你在阳江市的瞬间显现,使我觉得今生今世也许不能再见到你了。封平!你说过,我们今世有缘,是永远不可能分开的。我信了,但我始终没有再见到你。在落马镇你的嘱托我经常用来鞭策自己......”
“表弟,你还认识我吗?”兴宝表哥上来扶我。“我是你表哥梁兴宝呀!”
“你问过我:‘要是今后还遇到什么挫折麻烦,或者生死难关,你有没有勇气趟过去?’,我告诉你我能!但必须是你和我在一起。你知道吗?没有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我是多么的难呀!有许多事情我多么想和你一起商量,有多少喜悦我想和你一起分享。我们在影子山区组建了联合体,在城市组建了商业网点,在三四三厂建造了生态园......”
兴宝表哥引导着我一步步踏上罗汉坡的石级......
“就象我们原来在桂花园憧憬的那样,就象我们原来在小湾生产队设想的那样,众多的贫困群众和我们一起走上了这条共同富裕的共有制道路!许多家庭比原来我的家庭状况还要糟糕的也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多么想你现在能来看看,能来山区看看,能来碧泉看看,能来......”
“你是说聪儿失踪啦?”师傅问。
“是的。”劳叔回答。
“娟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人有些虚脱。”劳叔说。“幸亏星星及时来了。我们都没了主意,是星星说打电话通知大家的......”
“你腿脚还行吧?”师傅问。“要是行,马上和我一起去詹教授家喝酒......”
“你疯啦?”劳叔大惊。“现在是什么情况?一家人急得只差没上吊了!娟子成了这个样子,聪儿生死不明。你这个当师傅的倒有心情喝酒......”
“娟子那边我有办法让她开朗的。老劳!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亏你还活了七十多岁,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欠考虑。聪儿是失踪了,但我可以肯定他没有生命危险。我自己的徒弟我不知道?问题是这个消息会产生什么后果?三四三厂的那些老工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样?这样的天气他们会拼命外出寻找的。黄娟现在这样的情况詹教授会不要命过来看望的。我已经和许雄通过电话了,一定要制止那些退休工人外出的盲目行动,即算拿出专人也要管住他们。我们不能再发生损失了!詹教授那边必须隐瞒,等一下詹梅会到这边来陪黄娟,只要聪儿有了消息马上动身去看望。各处必须封锁消息,各项工作必须照常进行!走吧,和我一起去找詹教授,我已经叫上了老孙他们......”
“师......傅。”黄娟疲倦地问。“您,您刚才说吴聪没有生命危险,是真的?”
“娟子,好好歇着吧!”师傅老泪纵横。“聪儿是没有生命危险。元气太盛是事实,但我家传的武学里有一种开解的方式,不会影响到生命。”
“您说的是真的吗?吴聪会不会这种方式?”
“我说的是真的。”师傅肯定地说。“你放宽心吧!这种他方式会不会不要紧,真到了危难时刻他会自然产生出来对抗这种侵害的。老嫂子,你家有没有黄姜?熬几碗姜汤给大家御御寒吧!这么大冷的天别把人都冻坏了!”
“怎么还不到?”兴宝急得在屋子里转圈。“电话都打到啦?”
“都打到了。”翠翠表嫂望着喃喃自语的我,心里有些慌张。“只有娟子那边没有接通,应该是线断了......”
“为什么不早说?”兴宝急得不得了。“你可以打她的手机,手机总不会掉线吧?”
“我记不起号码。”翠翠红着脸说。“老头子,给表弟穿上衣服好吗?他这个样子别受寒了。”
“他一身滚烫,人都不能近身。”兴宝拿起电话拨打黄娟的手机。
门打开了,张诚出现在我面前......
“怎么来得这样快?”翠翠表嫂这下高兴了。
“吴聪!还认识我吗?”张诚没有理会翠翠表嫂,径直向我走过来,后面居然是沈老爷子。
“张诚?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还有沈爷爷......”
兴宝停止了拨号,呆呆地望着逐步清醒的我。
“红光满面,恢复不错呀!吴聪。”沈老爷子高兴地说。
“谢谢老爷子指教!”我清醒了。
“不过你这个样子还不行。”沈老爷子教诲。“聚集起来不容易,散发岂不是太浪费?这些日子是不是受到了干扰?”
“是的。”我诚实地回答。“每天炮声隆隆,有时三两次,后来四五次。”
沈老爷子突然附在我的耳边念叨了几句......。
“老詹!”师傅微笑着走了进来。“我们这些老家伙又来叨扰了......”
“哈哈!难得难得!”詹教授放下手中的报纸起身。“这样大风大雪的天气怎么想起出门了?老婆子,来客人啦!”
“不忙不忙!”师傅客气地招呼。“老嫂子是去泡茶吧?先不忙。我们都是老年人了,冷天喝茶夜里难得起身。今天特意来找你喝酒的。怎么样?老詹,你是知识分子,不会嫌弃我们这些粗人吧?”
“老何,你这是什么话?论起来我们不还是亲戚吗?星星叫你爷爷,叫我可是姥爷......”
“对对对!亲戚,是亲戚。”师傅笑哈哈的。“老詹呀,一晃眼星星就长大了,而且马上要出国去了,这不是和他爹一样吗?今天我一来高兴,二来嘛,心里总有些怪怪的。大雪天,我们几个老哥商量,过来和你唠唠,都开解一下心情。我带了一瓶酒......”
“带酒做什么?”詹梅妈问。“老何,这可是你不对了。到我们家难道怕没有酒喝?”
“不是,这是老孙的酒。”师傅解释。“立新在阳江做城中村开发,想起他爹喜欢喝点,特意打发人送过来的。我想起老詹大城市住惯了的人,这风雪天有些寂寞,叫了大家一起过来,顺便把酒也带来了。老嫂子,你也不是一点血不出的,炒几个菜吧!”
“行啦!你们坐。”詹梅妈乐呵呵地进去了。
黄娟和詹梅带着星星和小妮赶到了。
“娟子,你过来。”翠翠表嫂叫。
“等一下千万不能让他再提起那个什么封平了。”她低声交待。“刚才一幕很吓人......”
“到底怎么啦?嫂子。”
“我和你表哥从暴泉出来,看到吴聪呆呆地站在暴泉的旁边,连人都不认识。他从我手里接过泥雕,疯疯癫癫地说了些什么。你表哥叫我马上回家打电话,他扶吴聪回来,哪知道吴聪一身滚烫......你想,这样的大雪天一个人呆在外面,身上单衣单裤的,鞋子都没穿。我真不知道你们怎么看护他的......后来张诚和沈老爷子来了,也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你表哥叫我出来守着,吴聪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这里。张诚在外面防止人进来,你们来了,吴聪也醒了。我以为他把刚才的事都忘了,哪里知道他还是提起了那个封平......”
“嫂子,我想只要他朝好的方面转化就行了。”黄娟说。“看护不周是我失职。吴聪本来好好地躺在床上,突然门响了,我们出来才发现他不见了。我们通知了许多地方都说没见到人,你这里也问了,没人接电话......”
“这个不说了,娟子。”翠翠更像一个长辈。“人好好的就行,咱不怨天尤人,可能这是吴聪的命。嗨!从小对这个表弟我们就操够了心,想不到老了还为他担惊受怕的。这个封平为什么总是纠缠着他?吴聪心里的这个结为什么始终不能解开?”
“爸!”吴星上前。
“好儿子!”我喜形于色。“行啊!那么快就把透明软塑板试制出来了,这可是为金鳞的发展立下了首功呀!这才多久,十几年吧!我们吴家终于走出了一个人才了。星星呀!你马上要出国了,爸爸心里五味杂陈,我只交代你一句话,认真学本事,心里要记挂生你养你的国家,学好本事的目的是为了报效祖国......”
“爸爸,您怎么知道我要出国学习?”
“爸爸当然知道。”我笑了。“别看爸爸躺在那里,心里挂念的事情多了。你妈妈为了你的学习操够了心,好好学习,让你妈妈放心吧!你娟姨问过我你的问题怎么办,我说让你自己作主。我的儿子长成大人了,有能力也有权利自己为自己的未来规划。如果他真的处在决策的两难之间需要父母和长辈帮助的时候他会自己提出的,我们不能干扰他。”
“爸爸,谢谢!”星星的泪水流出来了。“谢谢您的信任......”
“爸爸,您真的全好了?”小妮惊奇地问。“我怎么感觉您比过去都精神呀!”
“我的乖女儿,爸爸这次是全好了。”我微笑着回答。“我第一次感觉生活从来没有这么美好。我的儿子马上要出国深造了,他是新一代的青年人为了国家的强盛再次进行探索。我的女儿也已经到了能够自觉为大人分担责任的年龄了。我们的家庭和广大联合体的其它家庭一样正在向共同富裕的道路前进,而我们的合作化运动蓬勃向上,一天比一天好。”
“这些您怎么知道的?”小妮匪夷所思。
“爸爸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你们的所有议论我都听到了,也都记住了。三个乡的人民公社发放了年终奖,碧泉和生态园的学校即将竣工,节后就要开学。金鳞的代表团已经参观回去了,我们马上要去金鳞开发老街试验区。城乡物资交流会正在山前乡进行,联合体针对这场大雪要求各单位对道路进行清扫。还有张诚......”
“我怎么啦?”张诚问。“吴聪,你可别吓唬我。我在山前乡那么远的地方做事你都知道,那我服你了......”
“你的那张桥不是总难成功吗?”我笑着问。“知道为什么?”
“是什么?”张诚几乎忘记了一切。“吴聪,快说说,为什么我的那张桥不成功?”
我拿过张诚的一只手,把自己的手在上面比划了一下......
“行呀!老伙计。”张诚激动不已。“吴聪,我真想大声叫你一声大哥了!谢谢你呀。是这样,我不能陪你了,我得马上回去组织试验,这次能成功,这次一定能够成功!”
张诚象风一样跑了......
“人生真的过得很快。”詹教授喝了一口酒。“当年我来三四三厂,是梅子和吴聪闹离婚。那场景现在想起来真难堪,我那时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护着吴聪。吴聪我是特别爱惜的,包括要求他上大学,要求他留省城。老何,那个时候我在省城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做那个事还是有希望的。但现在看来有点自私,吴聪是有大能力的人,省城写写画画的人不缺乏。这个社会缺乏的是做大事,无私念的人,是能够引领群众走社会主义道路的......”
“老哥,这事也怪我。”师傅诚恳地检讨。“当年什么都不了解就主张自己的徒弟离婚,害得梅子受了这么多委屈,这事搁在我心里十几年了。我这个脑袋瓜呀!嗨......”
“老何,这事谁都不要怨。”詹梅妈开解。“我们都是老人了,哪能为孩子操一辈子心?梅子心里始终没有怪过你们。她说过,她一辈子的感激也报答不了您和师娘的恩德。你们把星星从小带大,对她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特别是吴聪出去学习和进修的那些年,我们对照顾孩子是无能为力的,您和师娘做到了。即算是梅子到了沙湖,你们全家都在酒店帮忙。梅子说那是因为当初她和吴聪离婚的时候您觉得对不起她才留在那边的,她心里很难受。”
“对对!这些都不提了。”劳叔拿起酒杯说。“老嫂子说得对,这些都是各人的命。咱们喝酒,不但是为过去解开疙瘩,也要为詹老夫妇又增加了一个女儿庆幸。老詹,老嫂子,不是我夸口,娟子这个女儿可是很对你们的心吧?你们有了这个女儿,吴聪还是你们的女婿,我们不是又多了一层亲戚?这次娟子一定要让她姐姐回来,也是为了你们晚年生活能够有一个完满的结果。对于梅子,不是我老劳说长道短,许多事情就是想不开。拿星星这件事来说,孩子都这么大了,操的哪门子心?不是还有吴聪和黄娟吗?星星的消息传回来,黄娟可没睡过一个好觉。这不,现在星星的问题解决了,梅子不是好多啦?还有当年,何嫂猛地离开星星,每天魂不守舍的,连我都笑她,居然几百里地的跑过去瞧孩子......”
“老劳,这些不都是感情吗?”詹教授低声地说。“星星是她一手带大的,你让她怎么放得开?别说是几百里地,只要听到个信她也会千山万水赶来的。女人家就这个重要,特别是上了年纪的。”
“对对对!”孙叔感叹地说。“带久了的孩子和住久了的环境是一样的。当年我在犁沟不也是?总舍不得离开。立新杜静都是好孩子,能跟着吴聪黄娟的都是好人。有儿子媳妇孙子,可我就不愿和他们一起过。为什么?故土难离呀!即算现在,我还是间常要去犁沟瞧瞧。你说老嫂子舍不得星星,咱们谁舍得?这总是吴聪的后人,咱们三四三厂的后代呀!来来,老詹,我和你喝一杯。”
“喝!”詹教授别提心里多高兴了。“是得喝!现在这山区这么好了,大家有了这么好的日子,又是工资又是年终奖的。马上要过年了,又是龙灯狮子,又是花鼓秧歌的。电视还开通的本地频道。我看过了今晚的蘑菇栽培节目,做得很好!今后少儿节目也要上,本地新闻也要做些。活跃农村文化生活嘛。老何,象我们这些老年人能有这样的日子还能奢求什么?子孝孙贤,安居乐业,物资丰富,业余生活嘛,看看书,读读报,电视节目也新颖,这就是好日子。”
“对对!”师傅赞成。“安居乐业就是好日子。要是我们老人能够健康快乐,晚辈们不用操心我们,能一心一意地建设好家乡,那日子就更好了......”
“有人来了。”我说。
门推开了,进来的居然是阿兴阿旺。
“阿兴阿旺,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黄娟问。
“嫂子,大家都来了。”从门口涌进来众多的老街邻居,顿时把客厅挤得满满当当。
“走吧!”星星对小妮说。“看爸爸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在这是多余的了。”
“所以。”许正支老人说。“为了不让孩子们挂念,我们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就是对他们的支持了。老詹,我们可比不上你,你是有知识的人,为三四三厂的振兴出了不少的力。来来!这杯酒我敬你......”
“怎么啦?”詹教授红着脸问。“各位今天是不是约齐了来的?”
“这怎么说?”劳叔莫名其妙。
“不错,我是对三四三厂做了点点事,但各位是什么?三四三厂的建厂功臣啊!三四三厂我听聪儿说过,是一个了不起的厂子,为了国家的国防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当初建议聪儿就留在省城算了,可他对三四三厂念念不忘,特别是对各位建厂的老工人念念不忘。何师傅,许师傅,孙师傅还有老劳。你们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重我感觉得出。现在大家都到了山背乡,成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了,这样的大雪天跑来我这里单单是喝酒吗?大家都是儿孙满堂了,坐在家里围炉向火看看电视拉拉家常不也是一种享受吗?冒着这么大的雪......老劳,说吧!是不是聪儿出事了?要不就是娟儿......”
大家沉默了......
“真是娟儿出事了?”詹教授的眼角涌出了泪水,他陡地立起身来。“我去看看......”
“不行!”师傅厉声喝道。“现在谁也不能外出!”
“老詹,你先坐下。我慢慢给你说。”劳叔轻声地说。
“嘘!大家轻点声。”我警告。“沈老爷子正在睡觉。这么大年纪的老人了,大冷的天气过来多不容易?让老爷子休息下......”
“吴聪哥!”阿旺激动地说。“我们是过来扫雪的,半路上听说了你的情况马上赶过来了。真想不到,我们来了这么久,今天才第一次看到你和过去一样。我们......我们别提心里多高兴啦!”
“是呀!老街的邻居们到了山背乡,我可是一直躺在床上。”我歉意地说。“幸亏你嫂子还能接待,真是怠慢了大家......”
“不不不!”阿兴兴奋地说。“嫂子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小伟怎么样?”我问。“听说在张诚那边做得很好,是不是经常回来看看你?”
“他没怎么回来。”阿兴解释。“张大哥把他看得很紧,先是在山里联系业务,现在在山前乡收购粮食。我去看过了,身体很好,精神也很足。”
“那大家在眉儿山干得怎样?听说很艰苦,大家都是没做过农业活的,年龄也大了点,是不是感觉很累?”
“累点不怕!”阿兴心急地说。“到了眉儿山,大家感觉很好。这里不仅处处照顾我们,还很看得起老街来的乡亲们。吴聪大哥!你在这里有很高的威信,我们是你的乡亲,可不能给你丢脸啦!尽管有时候的确很苦,我们都可以坚持的。”
“每天三四点钟上班,而且是人扛肩挑,你阿兴就不会给大家想想办法?过去你可是很机灵的”
“想办法?”阿兴的两眼瞪得很大。“想什么办法?”
“还记不记得那年老街发大水?”我问,阿兴的脸变得通红。
“我是说李主任找你给乡亲们送米送菜的那次。”我笑着解释。“居委会为了老街的街坊不断粮有菜吃,特意组织了人马为老街送米送菜,你和阿旺不都参加了吗?你再想想......”
“大哥,你是说船?”阿兴恍然大悟。
“对,船运。”
“可从藏宝洞到暴泉出口有好几里地,水流急,河道也不宽,怎么用船运?”
“藏宝洞我去过,离暴泉出口大约三公里多点,但落差只有十几米。如果我们在暴泉出口这边加装闸门抬高水位,我看完全可以船运了。现在我们是运送蘑菇,将来八百多亩的香芋难道也靠肩挑?加装闸门解决土匪窝的运输问题是一举多得的事情,眉儿山要尽快做好这个紧迫的建设。听说上次洪灾的时候暴泉水上涨了许多,香芋地那边建起的防洪堤坝没有拆除,这正好作为永久性堤坝。我来眉儿山的时候在暴泉这里观看了很久,那边的许多大石头是不是老田他们打出来的?鹞子岩那边的石头......”
群情振奋,屋里屋外热闹非凡。黄娟不得不时常打断大家高声的喧哗......
“好像是李捷他们来了。”我静心细听。“哦!还有许雄,唐先强,林桂。还有李敏......”
“我们走!”阿兴兴奋地一挥手。“立刻把通往藏宝洞的整条路的积雪清扫干净。乡亲们!今后我们就按照吴聪大哥讲的做,力争尽快修建好闸门,将来我们也可以采取船运了。不过,我先声明,这船老大可是我了。吴大哥还记得当年在老街我和阿旺操船的事,这说明我阿兴驾船当仁不让了。哈哈!”
“怎么说我们都是聪儿的亲人。”劳叔滴下了眼泪。“他那个样子谁瞧了都会心痛。文光华早几天来了,他是特地来看聪儿的。他说聪儿这个样子很危险,属于气血旺盛那种情况,他希望他永远不要醒来,说他一旦醒来就有可能发狂,轻则脑细胞烧死,重则有生命危险。按照他的说法,即使是最好的结果,最后也将成为废人。他建议黄娟使用他试制出来的药使聪儿永远躺在床上。这些天来黄娟一直在煎熬中生活,她不敢对我们说,怕我们担心......”
詹教授的身子颤抖着,孙叔把他扶住坐下。
“娟子本来还有两天去金鳞,可今天上午从金鳞传来消息,那边闹起来了。金鳞的开发商进驻潘家陇,和当地的群众正在对抗,娟子决定提早进入。可偏偏这个时候聪儿醒来了,而且现在不知去向。娟子遭到这个打击,当时晕倒过去了。老何到了,安排我们过来守住你,这大雪纷飞的,你眼睛又不行,怕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是添乱吗?说心里话,我也是老头子了,这个家还靠聪儿他们支撑,家里有烦心事我怎么走得开?可老何发话了,三四三厂的老同志在这个时候要冷静,谁也不能给娟子添乱。他知道娟子最怕你们知道这消息,所以特地邀了我们一起过来陪陪你。我现在坐在这里心里如同一团乱麻......”
“那我更得去看看!”詹教授站起身来说。“你们先坐坐,我去去就来!”
“坐下!”师傅的话不容违逆,詹教授慢慢冷静了。
“我先说说吧!把你们大家不知道的情况说说。”师傅沉着地说。“聪儿是我的徒弟,可说实在话,现在他到底能做到那种程度我也没有把握。你们都知道,在沙湖抗洪的时候那种情况下他都能大难不死实在是奇迹。沈老爷子说是逍遥丹的原因,我有些怀疑,不过他确确实实是活过来了,这是事实。这次莫名其妙地昏死,而且再次醒了过来又使人疑惑。我们说人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糟蹋自己的身体吧?可他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娄富贵先生身上有伤,偏偏被他看出来了,他的身体本来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如果没有之前文光华向我请教武术中的气功疗伤的事情我无意中讲了一种废功法疗伤的技艺被他偷偷学到,他即使是想给娄富贵先生治疗也不可能,可这些都凑到了一起。娄富贵先生来看他,他治疗了他的伤,结果元气丧失殆尽,几乎成了废人。我能埋怨他吗?我能指责他吗?不能!从我选中他作为我徒弟的时候起我就知道了他是这么一个人,是一个只为别人考虑从不顾及自己的人。他心地善良,为人诚实,能力很强,但谦虚谨慎......”
“我和沈老爷子商讨,我肯定聪儿是从我早几天无意中透露的废功治疗法为娄富贵先生治伤了。我很惊异聪儿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迅速领悟这门高深的技艺。老爷子问过,这种武学既然能废功,还能不能聚集?在他老人家看来是应该做到的。我们潜心研究,终于有了大成,但聪儿已经这样了,这种情况下能不能再次聚集起元气?因为他连普通人都不如了呀!我们都很担心,但还是要试一试。我们在他家装着闲谈讲了这种方法,聪儿是不是听到了我们没有把握。我问过老劳几次,老劳说没有起色,这使我心灰意冷。沈老爷子说慢慢来,我们不必太心焦......可你们说我能不心焦吗?元气聚集过盛可能导致文光华说的那种情况,元气聚集不起,聪儿终身没了指望。”
“偏偏老爷子这个时候为了那个宋军军的肾衰竭去了阳江了解治疗情况,我少了可以商量的人。星星来到了山背乡,老婆子每天围着他转,高兴得什么似的。我得守着微微看家......我除了每天和老劳联系之外也无所作为。我甚至想,或许我们说的聪儿真的再没能力习练了,即算他知道有一种方法能恢复自己,他也无能为力了。可老劳一个电话使我莫名其妙,说聪儿居然用金针扎自己的耳根。我没教过他这方法呀?我疑惑顿生,或许聪儿已经感悟到了更好的方法能够自己救自己?文先生回来没有和我联系,而且很快失踪了,我问过娟子,娟子说文先生找药去了。娟子没说聪儿凶险,我放心多了,因为文先生是沈老爷子的传人。我不知道文先生找什么药,要是知道他想让聪儿长期躺在床上成为废人那我会坚决制止他。聪儿现在最怕的是元气聚集不起,所谓元气太盛会对聪儿不利那是错误的,我们的家学武术中确实有一种排解的方式。即算聪儿不会,但到了危急时刻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当娟子告诉我聪儿醒了我很高兴,特别是今天这种大雪纷飞的严寒天气。当然,我还是有点担心......”
詹大妈进来了,十分高兴。
“老何,是你家里来的电话。”她说。“兴宝跟我们联系总联系不上,电话打到了你家。星星他们到了眉儿山,聪儿没事,完全正常了!沈老爷子到了现场指导,现在聪儿完全恢复正常了......”
“你慢点说,详细点说!”师傅激动地站起身来。“聪儿真的好了?一点事也没有啦?”
“怎么?表哥怎么把他们送走啦?”我静心倾听着。“哦!原来他......”
“怎么啦?”黄娟担心地问。“是不是怕他们影响你休息?”
我笑了。
“娟,你太累了。”我十分惭愧。“你马上躺下休息一下吧!我守在你身边......”
“聪哥,你真......真的没事啦?”
我微笑着,紧紧握住了黄娟的手。
“沈老爷子和你说什么啦?我听说他在你耳边念叨了几句......”
我还是笑,轻轻摇了摇头。
“睡吧!娟。”
“我再给大家弄点酒菜。”詹大娘喜笑颜开。“这真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啊!尽管寒天冷冻,但阵阵春风吹来使人格外温暖。老头子,你把暖气开大,我拿酒去!”
“是值得再喝几杯。”许老师傅泪水淋漓。“这日子越来越好,可聪儿却成了那个样子,怎么不叫人心痛?这下好啦,总算看到了将来的希望了。老何,咱俩喝酒可是没分过彼此的,你也知道,当年你家大全在三四三厂做餐饮的时候你每次拉我喝酒我都没有推辞过,今天我们一醉方休。怎么样?”
“不行!老许。”师傅也抑制不住激动。“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是聪儿和娟子最挂心的。冷天我们可以喝点,但绝对不能过量。今晚我们就在老詹家里慢慢喝点吃点等天亮。说实话,我这个做师傅的更比大家心焦。尽管我知道聪儿最终会没事的,但不亲眼看看这心里总不踏实。老劳平时不大喝酒,现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我们就不勉强他了。留着自己的身子多活他个七年八年的,孩子们该多高兴呀!老詹,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对对!”詹教授擦干眼泪说。“我们小口饮用,多吃点菜,唠唠家常,这一晚也就过去了。老何说得好,这身子骨是要留着多活几年才值呀!学院里那些教授们羡慕死了我们老俩口,为什么?因为有了娟子这么好一个女儿。说个笑话,和我比较近的黎教授还偷偷问过我,他怀疑娟子是我的私生女......”
满屋子充满了善意的笑声。
“这是真的。”詹教授也笑了。“聪儿是没得说的,大家都肯定他的才华和品德。娟子这样孝顺的女儿也真的少见。她每次来阳江看我们,总少不了大包小包的。你们也知道,我们并不缺少钱,我们大学的教授工资很高。但我们缺什么?就缺关爱......娟子尽管带来的都不是贵重的物品,但那份感情太珍贵了。从身上穿的衣物到平时使用的药品,甚至我的眼镜该戴多大度数的她都一清二楚。小辈做到这个份上,别人当然会怀疑了。有一次我问过她,詹梅已经和吴聪离婚了,为什么总对我们这个不幸的家庭这么关怀。你们说她怎么回答?”
“她怎么回答?”众人齐声问。
“这个可得给她保密......哈哈哈!哈哈哈!”詹教授卖着关子,大家忍不住大笑起来。
多么温暖啊!黄娟感到这样的天开起车来心情畅快......
“娟!”是吴聪在喊。
满载蔬菜的大卡频繁进出......
“大姐!”黄东兴兴高采烈地迎出门。“您怎么才到?吴聪大哥都等得心焦了。”
“东兴,这是不是新的蔬菜批发市场?怎么这么快就开业了?”
“吴聪大哥说要尽快建好这个大市场,迅速吸引金鳞从事蔬菜批发业的商户进入才能快速解决当地贫困人口的就业问题......大姐,我还有事......”
“你忙去吧!”黄娟笑了。“东兴,记得给我问候大叔一声。”
东兴笑着跑开了。
“娟,你看怎么样?”吴聪跑得满脸热汗蒸腾......
“聪哥,瞧你!”黄娟爱惜地为他揩掉额头上的汗水。“都说了你多次了,总不把自己的身体挂在心上。你不是经常说我们是搞集体事业的吗?身体是我们的本钱!”
“娟,我会注意的。”吴聪兴致勃勃。“现在金鳞这边兴旺了,我们新的蔬菜市场刚开业,业绩就节节上升,已经超过了金鳞过去那个大批发市场了......”
“那是为什么?”黄娟奇怪地问。
“我们开业前就进行了宣传。”吴聪微笑着。“彭朵新建了一个老街示范区网络空间,首先在网上介绍了相关信息,同时也将蔬菜批发市场的相关规定在网上公布了。过去金鳞的一些批发市场基本上被少数不法分子控制,形成了事实上的‘菜霸’。他们除收取保护费之外,还实行强买强卖。我们示范区的批发场所坚决打击这类行为,维护商户和小商贩的利益,因此,从一开始我们的业务就节节上升,现在正在快速增长。”
“他们就没来捣乱?”
“这边也有民兵组织。”吴聪哈哈大笑。“娟,这民众武装还真的很管用,东兴他们学习山区的样子首先就建立了民兵组织,既维护了地方安宁又保护了自身的经济利益。走!我们去看看净菜加工厂......”
“这些菜都是净菜?”黄娟问。
“是的。”吴聪回答。“下面的工序还需包装和注明出厂日期和标明商标。娟,你猜我们使用的是什么商标?”
“潘家垅。”
“错了!”吴聪笑了。“再猜。”
“无公害。”
吴聪摇头。
“我说不准。”黄娟无可奈何。
“桂花园。”吴聪笑着说。“娟,我们在沙湖就靠着桂花园这个品牌从创业走向辉煌,在桂花园的老家怎么能丢掉这个品牌?现在我们的净菜已经大量进入金鳞的家家户户了,桂花园净菜已经成为了知名品牌。”
“你们做广告啦?”
“没有。”吴聪回答。“百姓的信赖就是最好的广告,无需我们着力宣传。我们在潘家垅的蔬菜基地是大棚生产,但我们种植的都是无公害的蔬菜。它不仅对身体无害,而且口味纯正,是用传统方法培植的......娟,去看看大棚?”
“我当然要看。”黄娟兴致勃勃。“聪哥,想不到你到金鳞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进度神速,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什么诀窍?娟,瞧你!我们做一切事不都是坚持这么一个简单的原则吗?共有制经济加依靠群众,我们就会无往而不胜的......”
“娟姐!”是袁智。
“哈!袁智兄弟。”黄娟笑吟吟地。“种菜的农民居然穿上了白大褂了,你们这菜是怎么种的?”
“娟姐,你现在可别小看我们农民啦!”袁智哈哈大笑。“这白大褂是吴聪大哥和高明老师在一起研制出来的劳动保护用品。你现在进入我们的大棚可以不用穿白大褂,因为今天阳光充足,我们已经把紫外灯关闭了。节约成本嘛。在日照不够的时候可得打开这种紫外灯。紫外灯虽然对人体没有侵害,但可以使工作人员皮肤变黑,设计这种服装就是防止发生这样的现象......”
“等等!”吴聪阻止准备进入大棚的黄娟。
“怎么啦?”黄娟莫名其妙。
“得先消毒。”袁智解释。“娟姐。所有在大棚外活动过的人员进入大棚都得消毒。这不但可以保障蔬菜少得病害,而且可以节约成本,这是大棚蔬菜生产的规章制度......”
“那怎么消毒?”
“杀毒灯光。三四三厂生产的。”吴聪解释。
站在大棚里,眼前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袁智,整个蔬菜生产用多少工人?”
“一千多名。”
“这么这么少?你们不是有八千多亩菜地吗?”
“娟姐。我们不是八千多亩,是一万多亩。”袁智回答。
“怎么多出了那么多?”黄娟感到惊奇。
“大棚建设的时候,许多农户坚决要求加入我们示范区。吴聪大哥特地过去考察了,不但和当地农户广泛交换了意见,而且和高明老师商量了,同意再建了两千多亩大棚。娟姐,难道山区不知道?”
黄娟脸红了。
“瞧我这记性!”她自我解嘲。“这阵子总在忙,许多事都弄混淆了。山区是接到过这个报告,这不,我过来看看。不过,袁智,为什么这么大的面积你们只需要一千多职工?”
“娟姐。”袁智笑了。“每个大棚的管理都是仪器控制,无论温度湿度还是生长状况都有监测,我们只要根据仪表反映的状态进行调控就成。现在每个大棚都实施了管井式供水,很容易就能控制住植物生长所需水分。我们调整温度使用的是三四三厂生产的电加温设备,温度过高可以通风降温。肥料可以从根部滴施或叶面喷施。至于光照,除了紫外灯照射外,光照强烈的时候我们还有滤光膜自动调节......”
“你们一个大棚居然用到了这么多先进仪器和设备,这都是什么厂子生产的?”
“这是吴聪大哥和高明老师研制出来的。”袁智回答。“吴聪大哥说要想加速还清山区的借款,必须加紧生产获得效益。当然,吴聪大哥还说了,一个产品最先要看它的社会效应,我们生产的蔬菜畅销,说明社会对我们的认可......”
“可你们这么大的基地才使用了一千职工,能有效解决贫困家庭的困境吗?”黄娟充满疑虑。
“吴聪大哥使用的还是碧泉模式,大力发展商业,努力拓宽流通渠道。娟姐,我们用于生产的职工少,但深加工和流通渠道的就业多。在山区,吴聪大哥总结了,真正用在农业方面的社员实际上是不多的,但具体到为公社服务的联合商社职工却多出了很多倍。一个黄鸭养殖可以带动宰杀,加工,销售和鸭毛的综合处理乃至于羽绒服装。我也到过山背乡,饲养黄鸭多达几十万只,使用的职工不过几十个,可宰杀,加工,销售和羽绒制造却需要几千人。吴聪大哥细致地和我们讲解了这种互动关系,我们潘家垅蔬菜基地的一千职工的生产可以带动就业一万多人......”
“一万多人?”黄娟惊讶了。
“是的,娟姐。”袁智老实地说。“例如净菜工厂,我们就安排储运,清理,包装等职工一千多名。利用剩余菜叶和批发市场的废弃菜叶饲养奶山羊,奶山羊养殖宰杀和加工我们安排了一千六百多名职工,定点供应市场和为此开辟的餐饮业我们有六千多职工,还有运输,批发市场管理......”
“效益怎么样?”
“吴聪大哥预计一年半可以还清山区先期投资,这是在保证职工收入的同时留足风险储备金的基础上还清的。娟姐,你可能要问我们现在的收入情况。当然,现在我们比不上山里,但我们也已经达到了三千多元的月基本收入。现在大家都卯足了劲,力争今年归还先期投资的百分之八十五,那样,明年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了......”
“袁智,我真为你们高兴......”
“娟姨!”身后出现了彭朵。
“大嫂!”还有玄文哲。
“欢迎参观老街示范区并请批评指正。”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娟,我们过金鳞河看看?”
“聪哥,你是说牛屎滩?”
“不仅仅是牛屎滩,还有竹围子......”
“走!去看看!”黄娟显然兴头很高。
“这就是烂泥滩改造过来的粮田!”吴聪兴奋地说。
“刘力教授不是说只有两万多亩吗?怎么这么大一片?”黄娟惊奇地问。“聪哥,我们山背乡两万多亩可没有这么大片啊!”
“娟,这当然不止两万多亩,你看那边,都是平展展的一片。”吴聪突然变得脸红了。“娟,你还记得吗,我说过要达成你开拖拉机的愿望......”
“聪哥,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
“我也记得我告诉过你,开拖拉机是我小女孩时代的梦想。现在都这么大了,我还会做这样的梦吗?”
“能有梦想才能有奋斗的目标,娟。”吴聪认真地说。“比如共有制,我很小的时候就梦想世界是大同的,所有的人都能生活得很幸福。他们有饭吃,吃得饱饱的,他们有衣穿,穿得暖暖的,每个家庭都有父母,他们全家团聚,相亲相爱,和睦幸福,每个孩子都能上学,他们努力进取......娟,后来我们一起在山区和碧泉建起了这种社会,为了这种社会能继续下去,为了这种社会能发展壮大,我们又来到了老街。你现在看到的这些,难道和我的梦想无关吗?娟,人是需要梦想的。你往前看......”
吴聪伸手指向远处......一辆崭新的拖拉机就在前面。
拖拉机发动起来了,它轻声轰鸣,平稳地驶向前方......
“哈!”黄娟快乐地欢呼。“聪哥!我真的在驾驶拖拉机吗?我不是做梦吧?”
“娟,这不是做梦,你真的开上了拖拉机。”吴聪兴奋地说。“你看那边......”
黄娟顺着吴聪手指的方向望去。
金灿灿的稻浪随风飘动,白莹莹的棉田迎风扶摇......
大田尽头是一片果园,鲜红的果实挂满枝头......
登上大山放眼望去,眼前不由得一亮
“聪哥,这不是影子山吗?”黄娟惊讶不已。
吴聪微笑不语。
“看!”黄娟指着远处。“那是山背乡的食品加工厂,还有三四三厂,春意集团,桂花园服饰,光华制药厂,咦!怎么后面多出了那么多厂房?”
吴聪微笑不语。
“那边不是山前乡吗?”黄娟再次惊奇了。“聪哥,你这个老战友张诚真有意思,总是不甘落后......”
“他那种不甘落后的劲头是最宝贵的,娟。”吴聪笑着说。“现在张诚正在努力向外扩张,已经把清河乡的七个自然村都组织了合作组织,把文敦乡的五个自然村办起了专业合作社,还有龙翔,正在向眉儿山的纵深发展,除了眉儿山本乡,下游的戚家围子也组织起了以果园为主体的合作社......”
“是不是我们刚才看到的果园?”黄娟问。
“那只是一小部分。”吴聪回答。“娟,从枞县边缘起到我们金鳞老街,一个庞大的联合体诞生了......”
“聪哥,这么说我们的联合体不是越来越大了吗?”黄娟喜不自胜。
“是的,是越来越大了。”吴聪笑着回答。“当然,这还没讲到阳江,沙湖,碧泉新镇。娟,我们回老街吧!”
“怎么走?”黄娟看着险峻的山路。
“你忘啦?”吴聪突然哈哈大笑。“从影子山到眉儿山,走戚家围子......”
“经竹围子,走牛屎滩,过金鳞河,就回到老街了!”黄娟笑着接上来。
山下是一片开阔地,一条宽敞的公路伸向远方......
吴聪轻松地驾驶着车在疾驰。
“娟,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想问我。比如说桂花园......”
“桂花园怎么啦?”黄娟问。
......
“翠翠说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詹大娘进来说。
“最担心什么事?”劳叔显得很紧张。
“过去翠翠不担心那个老街的桂花园,也感激桂婶婶和封慧封平。但从聪儿今天到达眉儿山以后的种种表现,总觉得是桂花园里的邪气阴魂不散。刚刚交代娟子不要和聪儿谈起桂花园和封平,可现在聪儿主动和黄娟谈起了桂花园......”
“这个娟子明白,咱们不用担心。”师傅说。
“娟子明白什么?”孙叔问。“老何,有什么别瞒着我们。”
“老孙,我有事会瞒你吗?这事发生的时候你到枞县去了。”师傅苦笑着。“上次梅子和大全他们,还有兴宝,都认为聪儿性情变了,甚至认为在沙湖抢险之后聪儿实际上已经去世了,现在这个聪儿就是封平。娟子不这么认为,先后做了许多调查研究,也走访了阳江大学的心理学教授。老詹还记得吧?”
“对对!那是我介绍的。”詹教授肯定。
“娟子始终认为虚幻的东西是没有的。从这点出发,她肯定老街一定还有一个很有能力的人没有现面。后来梁山老汉来了,娟子认定当年在老街是梁山老人帮了聪儿。果然,这个梁山老汉承认当初确实帮过聪儿,但从他的叙说来看他对聪儿的帮助是有限的......”
“那是不是真有桂花园里的什么婶婶她们......”
“老孙,你怎么迷信了?”师傅嘲笑孙叔。“梁山老汉说,他在救护聪儿的时候聪儿已经昏迷过去了。当时他认为聪儿是饿昏的。他知道,要吴家的这个孩子接受人家的馈赠是很难的,昏迷中的聪儿口里喃喃地念叨桂婶婶,这使得梁山老汉想了个法子,借这个‘桂婶婶’使得聪儿吃下了东西,接受了馈赠。由此可见,这个桂婶婶是聪儿头脑里本来就有的。黄娟和梁山老汉一起分析,启迪聪儿的智慧,梁山老汉确实起了一定的作用,但先天的善良,勤劳,坚韧,是老街群众赋予他的,一个贫苦群体自然而然地培养了聪儿从小就具有了这种品德。娟子认为,如果说桂婶婶,封慧,封平有,自然是老街百姓的虚幻体现,聪儿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这些东西,所有这些优良品德的形成在他看来就是桂婶婶的教导,封家的帮助。娟子理解聪儿头脑里的这种存在,她也承认封平这个聪儿的朋友......”
“我经常给你们讲桂花园里我娘,慧姐,封平。但大家总说我是癔症,是脑膜炎后遗症的结果。娟,我......”
“聪哥,我从来没有这样认为。”黄娟平静地说。“四十多年前,老街的吴杲杲是一个人所共知的呆傻儿童,没有桂婶婶,慧姐,封平的帮助,怎么会有今天?聪哥,我们不在乎人家说什么,但知恩图报是做人的基本品德。时至今日,你还是念念不忘你娘的恩德,这使我很感动,也相信你娘在天之灵会感知。你娘说桂花园是她的根,根本的根。是啊!今天我们到老街去,就是去建设好自己的根本。把家乡建设好了,我们才能够根深叶茂,欣欣向荣!”
“娟!谢谢你。”吴聪热泪满面。“是的,我们去老街,是去建设自己的家乡。我们的共有制在家乡推广,家乡一定根深叶茂,欣欣向荣......”
“老何,你是不是认为娟子承认封平,聪儿就能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我想应该是这样。”师傅肯定地说。“一个人不能总是生活在实和虚交错当中。娟子承认封平,实际上是承认老街的百姓,这和聪儿不同。梁山老汉很快会回来了,这事由他们解决最好。嘿!都听我在说,酒喝啦?”
“喝!”
“喝完酒我们也要休息了。”师傅笑着说。“看来还是娟子聪明,我们也不用担这个心了!”
“慢点,老何。”许正支师傅终于发言了。“这些关节开解的幕后有一个人,我想应该不会是你吧?自己的徒弟,你可是操了一辈子心啊!”
屋子里笑声阵阵,东方已经露出了一线曙光......。
黄娟醒了,神清气爽。
“聪哥,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应该做的是一个好梦。”我笑着说。“娟,我想马上去老街。我要立即组织潘家垅蔬菜基地的建设,立即进行蔬菜批发市场的建设。还有,牛屎滩黑奶山羊和老街示范区,东岸的大田开发也要加紧进行。我知道,竹围子的坡地最适宜果树栽培......”
“蔬菜批发市场你准备用谁?”
“黄东兴最适合,娟。”
“那潘家垅蔬菜基地呢?你就局限这八千多亩?”
“潘家垅蔬菜基地很可能扩大。”我思考了一下。“只要我们在那边建立起首批大棚菜地,效果一出来,要求加入的肯定有。可惜,那边整个菜地只有一万多亩。掌管大棚基地的我看最好是袁智,他很崇拜高明,学习也很用心,加上底子好,肯定会很快见效益的......”
“你不用我去?”黄娟问。
“到秋季你再过来。”我迟疑着。“娟,我想一开始肯定很难,但我相信山区的骨干,相信金鳞的百姓。要不了多久,我们一定会立足老街,开辟出自己的一片新天地的。我娘说得好啊,自己的家乡那才是根,根本的根!在故土上扎根,我们才能根深叶茂,欣欣向荣!现在张诚正在大力扩张,眉儿山也在向纵深发展,山背乡也在稳步前进,所以老街要突飞猛进......到了秋天,你带着小妮,带着显儿,带着爹娘一起过来,你们一定能看到一个新的老街示范区!一个真实的‘桂花园的秋天’!”
“叫醒星星和小妮吧!”黄娟站起身。“他们的爹马上要出发了,让他们送送你。还有......”
“去陈富生兄弟的墓前告个别......”
“还有......”
“去看看为我操了一辈子心的师傅师娘和老岳父,看看劳叔孙叔许老师傅他们,看看老岳父和一切关心我的工人兄弟......。今天我要再次踏上征途了,我一定记住封平的嘱托,不管前进道路上有多少道坎,有你的支持,有集体的力量,我一定能够迈过去......”
一百四十九
窗外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又一座被拆迁的房子倒塌了。
郭风站起身来认真地检查了一下窗户的搭扣,房门的栓子......。马上要拆迁了,他还是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楼下是青砖铺就的天井,年深月久,已经长出了一层干涩的青苔,就像涂上去的颜色。天井周边是花岗岩砌的护围,屋檐的滴水在坚硬的石头上滴出浅浅的石坑,天井内外打扫得很干净,几乎看不到什么灰尘,这是最近他每天必做的事情。围绕这片老城区的拆迁,拆迁办已经反复多次和居民协商,可这边的老住户都和郭风有着同样的情节,祖居,可是千金不换的呀!
这是祖业。听奶奶讲,郭风的祖父就在这里出生,父亲也在这里出生,同样,郭风也是在这里出生......这个青砖裸露的老房子,为郭家几代人遮风避雨,至今已经一百多年了。从记事起,他就熟悉这个天井石头连接处的每一道缝隙,熟悉屋子外面墙上的每一块残缺了的青砖,熟悉大门上突起的那个木节,甚至是被白蚁锈蚀的那几个空洞。三天之后,这里不再属于他了,他环顾四周,一种酸酸的液体涌上胸腔......。今后去哪里?他想起了老书记的山前乡老年大学。
“郭风,你这个家伙我知道。”老书记笑着说。“你说你那里要拆迁了没地方去是吧?来这边陪陪我怎么样?这边的许多问题你不是想了解吗?来这边吧,也好帮帮我......”
有人敲门,凭感觉他知道不是拆迁队。
门缝里塞进了一张报纸,是阳江日报。
他想,得和送报的说说了,下次送报得......
是呀,往哪送?哪里是家至今还没得个着落。
他拿着报纸坐在街沿看起来。
——各地抓紧乡村小城镇建设......
——省长郑波号召各级领导下到基层,和群众同甘共苦......
——房地产已经成为拉动我省经济增长的有力杠杆......
——沙湖市一座桥梁今日凌晨垮塌,造成人员......
......
突然,他呆住了:——原省委书记祝星光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今日凌晨两点三十一分在省中心医院逝世,享年八十一岁......
放下报纸,他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苦涌上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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