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倾诉42
我灰头土脸回到马家湾“金砖屋”,母亲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好像没有看见我一样。我到美女湖洗猪草,水边丢着长长长长的竹杆,竹杆尖子上紧紧扎着一把草,五弟说,这是你走以后,妈妈做的,妈妈天天在这里早晚到水里搅,以为你跳水自杀了,怕把你尸体捣烂,妈妈在长竹杆上扎着稻草。你还不回来,妈妈都要急疯了。
妈妈都要急疯了,可是,妈妈见我回来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还以为妈妈真心没有我这个不中用的儿子了呢。
我妈后来说,她逢人便告,她的作家儿子离家出走会不会死?一个中学教师说,真为你有这么一位儿子羡慕,他决不会自杀,他决不会死,你放心他,他在外乡碰壁了混不下去了会回来的。这是我妈活下去的力量源泉。
我妈后来有了心脏病,我知道,这是我造成的,没有我这么个忤逆不孝的儿子,老人家不会落下这个病,我深感自己罪孽深重。
要找发家致富的窍门,不然,真不好混,那几分地,吃饭还凑合,要修新火砖屋,要讨老婆,要成家立业,那是不可能的。到了农闲时季,我就跟泥瓦工山老鼠当小工,到外婆乡哑子湾修房子做小工。我人瘦但力气还行,曾和人打赌,一担挑75块土砖走独木板上10多米高的砖窑,一块土砖5斤重。有道是,一担能挑280,衣打碴碴裤打碴碴。就是力大发不了家的意思。但我凭力气挣钱也不全是为了发家致富,而是利用这唯一可供利用的资源做生存与发展的基础。
有了80多块钱,我去长沙参加学习食用菌栽培技术,这条信息登在湖南日报上,单位是省科研所。
第一次到长沙这遐迩闻名的大城市,我极感新鲜神奇。火车站钟楼报时塔还能播放《东方红》音乐。
在韶山路招待所,我参加了学习,还在黄土岭与桔子洲食用菌生产基地实地参观。长沙并不大, 韶山路招待所下去一点就是农田, 桔子洲也是不毛之地,桔子树没有我张家坳的多与好。我站在杂草丛生的桔子洲头一块刻有毛主席《沁园春.长沙》石碑前,想象青年毛泽东在这里指点江山的豪情壮志情景,不知我的青春在人间世留下什么,同去的学友催我去火车站,我才望了桔子洲头最后一眼,桔子洲头不见主席少年身影,只见几只鸟儿在杂草中飞来飞去觅食。
我的1987年就这样走了。
1988年的春天,我一个人站在湖北省宜昌市葛洲坝大坝上,一会儿望向西边的水面与绵延起伏的三峡群山,一会儿望向滚滚东去的长江。白竹溪表弟邻居的远方游子搞了食用菌基地,我前去拜访,这位湖北省宜昌市船厂原革委会主任,因为是四人帮派系的人, 四人帮倒台,他也下狱,他姓周,人称三老爷,和同一个乡的向仲华,他的命还是保住了。他在老家开发食用菌基地的计划落空,因为溆浦人对食用菌这一新生事物不了解, 溆浦山上出产的野生菌子名类多,一年四季都生长,又便宜又好吃,人工食用菌自然受到冷落。
三老爷只好回宜昌,在葛洲坝南山图谋发展。三老爷的两个儿子在岛上开了一家酒家,生意挺不错的,按说, 三老爷不用自谋生计在五六十岁这个年龄中,但他不想看他家里人眼色。一个男人,在做人上人的时候,家里人奉为神圣,一旦声败名裂,家里人给他眼色看还是平常的,不平常的则要被家里人拒之门外或干脏弄死。这不是巴尔扎克这位作家老师教我的,而是现实社会的普遍现象。
我对三老爷很敬重,不单是他教我马克思主义哲学,也不仅是他教我做人,给我食用菌发展计划与空间,而是他身上的一种精神。他在葛洲坝南山山洞给我讲四人帮是怎么回事,讲文化大革命是怎么回事,他的经历令我肃然起敬。我不便把具体内容诉诸文字,历史真相往往都不会诉诸文字而永远消失在历史尘埃中,没有谁有办法还原历史真相。时间机器也做不到。我通过和他的接触,大大成熟了一步。政治是残酷的,这句话在经历残酷政治的人心中是空白的无力的。
我虽然不完全相信三老爷关于一个优秀人物应有的休养,哪怕坐立行走的身体姿势都要有讲究,我更热爱人的自由率性,包括坐立行走的身体姿势。这也是我拒绝跟三老爷次子这位打遍宜昌、沙市和荆州无对手的武术师学武的原因。
宜昌给我的印象很好,好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便是在宜昌的食用菌发展计划与空间因故流产仍然没有有些许改动。
回到家,为便于自学,我再次与父母亲分家,我的家庭对我负面影响太大,要摆脱家庭对我的负面影响,分家是没办法的办法。
自从德阿哥把他珍藏箱底的《毛泽东选集》泛着鲜亮红光的神秘红宝书赠送我一套,我有了这一套红宝书,我便认真研读,文学包罗万象,文学是我要用一生精力与时间投入的事业,我对哲学却如醉如痴,我想,也许这就是中国传统文人的一种通病罢。哲学是文学的灵魂,文学是文人通达政治的通行证,政治是文人哲学的手段,彼此之间纵横交错又相得益彰。
四弟突然从低庄街上回来,叫我跟他去低庄百货分公司工地做小工。我知道,这是大哥和母亲的旨意,这是大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观点的具体体现。我当然也乐意去,离开张家坳的一切行动都更有利于我的生存发展。
大哥从县畜牧水产公司跳到县百货公司,他分到低庄分公司,有给我以渔的信息,自然会及时下达。
在做工方面,我比不上四弟,他力气比我大,人比我高,行动比我敏捷,他和我在一个桩洞做工,3天后就提出走人,包工头给他另外分工,我再如何卖力,他都看不顺眼,想一想,我是为包工头拚了命卖力的人吗?那《资本论》我不是白读了吗?
我对包工头说,你不能分配一个女的给我,我还是单身汉呢,我不保证我不会就汤下面。低庄人不同别处,老古板说,天上有九头鸟,地上有四都佬, 四都佬就是低庄与花桥这两个乡的通称。四都佬做的事总是令人瞠目结舌。发生不少全国之最的事年年有。低庄有湘西小香港之盛誉,人人都有大见识,我的话一出口,包工头就接荐:偏要给你分个单身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让你累死了都不晓得是累死的。顺口就点了一姑娘的名,指了指我,说你去跟小黄配对。
这下轮到我难堪了。
在姑娘面前我永远是害羞的。
姑娘挑土,我上土,干了半天,我问她那里人,她说连山人,她问我那里人,你家乡有枣子吗?我家有枣子又多又好吃,我明天给你送来,你要不要,我说要。
第二天我去了县城,回来时,大哥大嫂说,一个姑娘看上老四了,送枣子给老四,我五兄弟,四兄弟常在大家临时家,姑娘不见我就把枣子放四伢那里,老四就以为姑娘看上他了,我无语,这时,姑娘来了,邀我去她家,我先就己答应了的,也就上了她的自行车,一伙姑娘嘻嘻哈哈一起去了连山。待续2015-5-29下午
爱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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