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倾诉49
原创:无尽倾诉49(长篇自传体小说连载中)
黄塑芹
夏同学到电坡落铁溪小学找我,我刚好把《火焰报》油印好,《火焰报》是我一个人办的,纸张是大哥给的,我为了网罗文朋诗友,把夏同学的大名印到报纸上,以副主编的名义,《火焰报》前几期发出去之后,有女读者给夏同学写信,邮递员把信交到夏同学老婆手上,夏同学老婆便一哭二闹三上吊,夏同学要我去他家劝解他的老婆,他的老婆姓谢,是我们小学到中学的同学,还是我张家坳宣斋公的外甥女。我去劝了,谢同学不哭不闹破涕为笑了。恰在这时,宣斋公来找高中生外甥女夏同学,手里捏着一封台湾来信。宣斋公有5个儿子,没一个能写家信能识字的。
夏同学告诉宣斋公,说宣斋公在台湾的一个弟弟马上要回张家坳了。宣斋公一听,老泪纵横,40多年没有这个三老弟的音信,原来跟蒋介石去了台湾了。
夏同学留我过夜,在后山枣林,他给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一个老叫化子找到一户人家,说这户老屋就是自己的家。这户老屋的主人家,是一对中年夫妻,夫妇俩对老叫化子破口大骂,用梆棰打出屋门,邻居也是一对中年夫妻,见老叫化子可怜,就邀请老叫化子到家里吃饭,劝说老叫化子,你怎么说这户老屋是你的家呢?那么一个破破烂烂木房子又不值钱。老叫化子一边流泪一边吃饭一边回话。这个老屋真就是我的老家,我就出生在这个屋里,我不是要争那间破破烂烂木房子,我离开这间破破烂烂木房子40多年了,我,快要死了,我想老死在老屋也是叶落归根。
邻居说,你一直在台湾?
老叫化子说,是的。
邻居说,台湾佬回来都很有钱,你怎么落到这么田地?
老叫化子说,台湾有富人也有穷人。
老叫化子吃完饭,又返回自家老屋,一个人在中堂屋潮湿地面睡,邻居留他在邻居家住老人又不肯,就抱一团稻草铺在地上,老人就这样过了一夜,流了一夜的眼泪。
第二天,县政府来干部接老人,老人回到县招待所,换掉叫化子破衣烂衫,理发、洗澡,西服革履地背着行包再次由县政府来干部陪同回到自家老屋,侄儿夫妇眉开眼笑地热情接待,台湾佬说,我没有你们这样的侄儿夫妇,走到邻居家,对邻居夫妇说,你们才是我的亲人,这是100万块钱,你俩口子为我操一下心,用这点钱为我父母亲修个坟圈岩,剩余的钱就是你们的操心费。
台湾佬老屋侄子夫妇上前来抢钱,县政府来干部制止了,侄媳妇一气之下,喝了农药死了。
我听完了,沉默了。这是大陆解放台湾,还是台湾解放大陆?大陆人心如此,革命先烈的血算是白流了。
忙完了双抢,村里的青年人邀伙集众去湘潭打禾,湘潭地区的农民一人分到责任田一亩多,在收割时出钱请帮工,我们溆浦青年农民便去帮工。
馋王、懒王、二狗、山老鼠等人来邀请我,四弟、五弟也要去,我就去了。我们到了湘乡棋梓桥火车站下车,由红嫣的弟弟钻山豹带队去找他堂姐。湘潭地区农民比我们怀化地区农民条件好一些,能吃饱饭,怀化地区特别是我们溆浦县的女人嫁到湘潭地区农民比较多。钻山豹的堂姐见我们人多,担心吃多她家饭,对我们不理不睬,五六百里路的娘家人,她不但见了高兴反而拿她丈夫说事,说她丈夫回来看见了会打她的,我们气昂昂地离开了,沿路打听要不要帮工,有人家收留我们,我们溆浦男人做事很肯卖力的,事又做的好,左邻右舍见了,纷纷邀我们帮工。
半个月后,没有人请,禾都收完了,回到湘乡棋梓桥火车站,准备返回溆浦,站台上突然来人招工,说去广州黄埔,8块钱一天,有多少人招多少人。大家知道,张家坳只有我去过广东两次,一齐问我,去得还是去不得?我说去得,我们这么多人,又不是姑娘家,怕什么?就这样,又一次去了广州。
我们在新沙码头打桩,这是一片荒沙,要在荒沙上建立大码头,工程很大。
四弟、五弟总是和人打架,仗着我们有三兄弟,我真的很烦。从湘乡棋梓桥火车站带我们来的人是湘潭人,湘潭人和新沙码头安装工程公司老板关系好,是战友关系,公司老板是湘潭人当年在部队上时的部下,我们溆浦一帮和湘潭一帮老是发生冲突,公司老板特别喜欢我们这帮溆浦佬,能吃苦,力气好,成绩大,总是做和事佬,叫我们不要总是和湘潭佬打架。
有一天,湘潭佬来了一个大学生,是湘潭江麓机械厂宣传干事,穿着部队上发的复员旧军装,儒雅,又精明强干,为人谦和,叫王伟,这不是化名。王伟的父亲就是公司老板的老上级,来休假的,不肯住老板特别安排的房间,和他做小工的表弟住在工棚,和我们一起吃住。
晚上,王伟叫我们溆浦帮到珠江岸边座谈,他说话和气,不袒护他湘潭老乡,把道理讲的很透,给我们好感。后来,他从他表弟那里获悉,我是业余作者,专门找我,借我的习作看,对我很好,没有看轻我,每次外出归来,他总要伸手来握,我手上脏,不肯握,他抓我手来握,我们成了好朋友,在我熟悉的人中,他称得上是一位真君子,从他身上,我学到了很多做人的道理,他对人不分贵贱尊卑,一律诚心诚意,他有得天独厚的政界资源与商界资源,却不从政不从商,粗衣淡饭,不趋炎附势,不仗势欺人,不从流俗。
还有一位长者,50来岁,茶陵县人,对我格外好,一有空闲就找我闲谈,姓谭,溆浦帮没大没少叫他谭老头,他很谦和,尽心尽力照顾我们。
我石家庄文学函授结业后收到全国学友通讯录,想,找10个广东地址的男女学友分别各5个发了信,其中在深圳与东莞市长安镇的女学友来了回信,写着写着,只剩下长安镇的女学友,就一直没中断过。茶陵谭叔见每11天就收到一个女的来信,信由他收发,他就找我,郑重其事地说,不要和没有见过面的姑娘写信,以免上当,他介绍了他家里的情况,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叫谭振岳,小女儿在上学,大女儿在广州一个厂里打工。他说,他想把他大女儿叫到这里来,问我好不好,我说好,在一起互相有个照顾。他说,你不要和长安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姑娘写信,要和能见面的女孩交往,这样才靠的住,我苦笑。
不几天,他真把他女儿叫来了,还安排在钢筋班,把他宿舍钥匙给我,没事就叫我去见他女儿,我对他女儿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总是避开。溆浦帮拿他寻开心,说把你女儿给黄塑芹多般配,我们就成亲戚了,我们就喊你表叔了,谭叔只是笑。谭姑娘来工地,溆浦帮就推我上前去,说你老婆来了,我内心很感激谭叔,又很愧疚,我在这个时期,特别渴望有女人爱,特别渴望结婚成家,但又不能强迫自己对妻子的选择太草率。
这个荒凉的半岛一夜之间来了一群妓女,大家不安分了,但又没有钱去嫖,二狗、馋王、懒王几个人偷偷地去医院卖血,卖血的钱做嫖资。
四弟、五弟因为有我在,见我和王伟关系好,湘潭佬处处让着他们,他俩更加肆无忌惮,总是找人打架。我一个人半夜坐在珠江岸边,吹着腥气很重的江风,听着滚滚涛声,望着波浪滔滔的江水,气愤、烦恼、迷惘。走吧,走吧,耳朵的这个声音不断地在催。
1991年4月的这一天,钻山豹忽然对我说,听说公司老板走了,去年半年和今年这几个月的工钱,我们拿不到了,你去问问老板的侄儿阿宏,阿宏还在办公室。我一听就急了,就去找阿宏,阿宏正光着身子在擦膏药,他天天嫖妓,染上性病,身上斑斑点点,没几块干净肉了。
阿宏听我说了,穿好衣服,向我扑过来,他病轻轻的,我只一闪,来个顺手牵羊就把他掐住了动弹不得。
阿宏说,你放不放手,你不放手,我叫人来把你丢到珠江喂鱼,你信不信?
我不动了,也不放手,我相信他能说到做到,他的叔叔是广州军区大官,去年他到广州火车站接我们,广州火车站黑社会来接我们,叫我们不要上阿宏的车,阿宏一声喊扑上去就打,边打边报大名,广州火车站黑社会一听他的大名,吓得全身抖颤,忙上前递烟道歉。想一想,在广州火车站黑社会面前,我的小命不过一只蟑螂,而在阿宏面前也就一只蚂蚁罢了。我不是英雄,狗熊都不是,不要说我遇到压力就自暴自弃,我不会把我的生命当着儿戏,向晓纯在她遗书中就说过,情愿到世上挨,不愿到土里埋,我想,阿宏把我丢珠江,我父母、我兄弟连尸体都不会找到,我就常常在珠江看见尸体随江涛飘流。我怕死,我认为死在阿宏手上太没价值了,钻山豹、懒王等溆浦帮来劝我放手,我就松了手,我不会轻易死掉的,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需要我活下去!
我结到账了,我听馋王讲,江浙那一带也在搞开发,杭州的工作很好找。我决定去杭州碰一碰运气,他说,到杭州找到事做了来个信,我们跟你去杭州,我说好,就去了杭州。
待续201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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