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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倾诉105

火烧 2015-08-09 00:00:00 文艺新生 1025
文章讲述作者童年与母亲讨米的艰辛岁月,回忆饥饿年代中母子相依为命的感人故事,展现讨米经历与亲情的深厚纽带。

  我愈发喜欢回想我少儿时代的前尘往事。每次回想到儿时和我妈一起乞讨的情形,都要伤感到流出感动的泪水。这也成为我教育新新不厌其烦的课题之一,同时也感染了陆婧。我的思绪又回到了曾经的讨米的艰难日子,毛主席逝世那一年的春天,我的铁溪大队——附近几十里地——遭遇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冰雹的袭击。已经成熟了但还没有来得及收割的油菜麦子以及播种的一切农作物毁于一旦。毁掉的不仅仅是粮食作物,还有瓦房,秧苗,耕牛,果树等等。当时的生产队粮食库存粮极少,很快全体社员等米下锅,社员们面临饥饿的严重挑战。其时,大哥是生产队会计,他和社员们拿布票到远处没有受灾粮食也比我们铁溪(包括溆浦)富裕的地区去斟换薯米(斟到稻米更好),去换取救命粮。

  然而,布票是有限的,后来凡是可以想出活命的办法都想到了,也都做了,但是粮食仍然不能维持到新粮食作物的收获时节。

  我妈想到了讨米。我妈做我的动员工作,说:做贼打得跳,讨米没人笑,要想不饿死,只有去讨米。大哥也开导我,说某某大作家小时候也讨过米。我实在也饿得紧,也不用多说,就跟随我妈上路了。

  记得下了火车,到一个很偏远的山村村口,老妈逼我去敲门——老娘怕羞,叫我前面讨,她后面跟着——我发疯一样逃跑了,我大哭大叫:饿死也不讨米!跑了几百米,看到我妈又气又吓晕到土路上,我不跑了,一个路人劝我回到我妈身边,我妈不打我不骂我——平时不听话,我娘最喜欢打我骂我了——抱紧我,她自己横下心红着脸去挨家挨户敲门行乞。

  记得我第一次吃到一碗讨到手上的白米饭,我把斗笠盖到我脸,头差不多埋到裤裆去了,我边哭边吃。及至我妈带我从好几百公里外的地方挑到一担白大米回到乐土,及时给我爹我大哥二哥奶奶吃饱了肚子,很快浩浩荡荡的乞讨大军立即涌向四面八方,这支大军一直讨到八十年代末,一座座新火砖楼房都是讨米修建的,我妈也不时讨米直讨到大哥大学毕业。

  我妈第二次带我又上路了。一担米吃稀饭也吃不到多少天。我妈想讨到更多的米,拽着我拚死拚活讨米,只要有人家就讨,在村子里紧走慢跑,在村外荒路上就是飞跑。我和我妈相依为命,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在无处住宿的寒夜;在恶犬咬伤,她生命垂危的时刻;面临被火车辗死(爬火车货车)的时候,我妈和我冷不怕、饿不怕、吓不怕、苦不怕,只有一个心思:要讨到更多米,要赶快把讨到的米送回家去,不要让家里挨饿。我和我妈白天马不停蹄地乞讨,夜里抱头痛哭,我们太孤单,我们太无助,我们太苦了,我们太累了。

  就在那一年,我妈问我长大了做什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要当队长。我妈问我为什么要当队长。我说,我要让我队上的妇女儿童不讨米,人人吃饱大米饭。后来,袁隆平先生实现了我的梦想,袁隆平先生也就成了我心中的大英雄,比邱少云黄继光董存瑞还要英雄的大英雄。我一直尊奉袁隆平为我心目中的大救星。

  愉快的往事不容易记忆,悲惨的遭遇往往刻骨铭心。在饥饿威胁我们一家人生命的危急关头,是我妈用生命和血汗和爱支撑下来的。我如何能忘,我如何敢忘?那一年,我妈被恶狗咬伤的小腿肿得水桶大;我哭得死去活来,我害怕,我焦急,我又无能为力。我妈在她生命垂危之时,她想到的不是她自己;想到的是我,是我们一家人。我妈说,

  “人死两块柴,那里死那里埋。你不要哭,你不要管我,你要记住,我死以后,只要有好心人敢收留你,你一定要答应人家,你在人家家里有条件的话,你要用心读书,等你将来长大了,你有文化,你就有好日子过了。你好了,你不要忘记家里人,你要去溆浦找你的爹爹和你的两个哥哥。你要好好报答你的爹爹,你爹一世人也不容易,还有你两个哥哥,他们是你的手和脚,你要对他们好,不要忘记了他们。你不要忘恩负义,你要对你的养父养母有恩报恩……”

  这就是我妈。我妈的心中没有她自己。我敬爱我妈,我崇拜我妈。好人有好报,我妈得到好心人救助,逢凶化吉。回到溆浦,我妈天天吃稀得和水一样的锅巴水。我劝她和我们一样吃干饭,她说:“你们还小,你们正长身体,我们要吃饱,你们要奔前程,我已经老了,人老了迟早是要死的……”

  这就是我妈,我妈的苦情磐竹难书;我妈养育之恩天高海深。

  

  我们赶到低庄二哥家,我一见到我妈坐在条凳上,受伤了还支撑着给二嫂看守店子。正是当年被恶狗咬伤的右腿小腿下面包扎着白纱布,我仿佛看见了当年我妈悲惨的情形,我牙齿咬得邦邦叫,嘴气歪了,脸气青了。

  我妈强作笑脸,说,

  “你们都回来做什么?厂子不要了?我人老了,腿脚不灵便了,不小心摔在桌子上,撞伤了一点皮,上点药就好了……”

  “罗嗦什么?!”我怒吼道。

  我想跪倒在我妈脚下,我为什么不是大官?我为什么不是大款?我为什么不是大名人?我为什么不是黑社会老大?只要我有一点点本领,我妈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我恨自己就像恨打我妈的仇人一样。

  “你带我们去找人!”我对二嫂向华华大喊大叫。

  向华华说:“现在天黑了,他们家里又请了一屋子烂仔,刀刀枪枪全埋伏好了。你们冲进去,只有你们吃亏的。你们人太少了,最好等到明天天亮以后再说。其实,他一家人是全街上最懦弱的一户人家,在街上,只有别人欺负他家的,没有他家欺负别人的。现在是一条街上的人对付我家。街上人看到我家生意越做越好越做越大,黄义平时又凶火,又不是街上出生的人……”

  “有人保人,有家保家,千万不要动手,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老妈几乎要给我下跪了。

  二哥也想马上去教训那个人,我不动,他也不动,我们要做好充分准备,不打则已,一旦动手必须打败他,而不能败给人家。我想。

  大哥说:“是对方先动手,还是你们先动手?你们伤重一些,还是对方伤重一些?你们伤重就好,他们就不会找我们要药费;最好找一个中间人,告诉他以后不要随便动手打人,就这样算了。事闹大了,打赢了要赔药费,打输了自己挨痛,何必呢?”

  “我们挨了几铁棍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是个老头子,我们是女的,我们怎么敢和他对打?他是红嘴巴狗,自己不明好坏,街上人挑唆他,他就来打我们。 ”二嫂说。

  “这是老子的家,这是老子的地盘,他狗胆包天 了。”二哥气愤地说。

  他一生气,印堂上的胎红印就更红了。

  “你一天收他几块钱摊位费?”大哥问向华华。

  “五天赶一集,赶集时才收一块钱。”二嫂说。

  “你那里不赚钱,你不收他那一块,他还打你?现在是欺善怕恶的社会。妈妈以后回铁溪去, 不要闹了。”大哥息事宁人地说。

  “收不收摊位费,他也一样没事找事。这次不给他点厉害看看,以后姐姐姐夫强强就别想到低庄街上混下去了。”向飞说。

  “大哥是吃人饭,讲猪话 。”我怒不可遏地说。我早听不得大哥说的话了,我肺都要气炸了。

  “好了好了,你三伢本事有天大,你一个人去把低庄街上的人赶尽杀绝,我也好出口恶气。”

  “最好你不要开口。”二哥严厉地教训我。

  两个哥哥是这种态度,胆小怕死,我沮丧极了,我又气又恨,一夜没合眼。早上醒来,大哥和老妈摆龙门阵,根本就不当一回事。老妈和二嫂就这样白白挨打算了?二哥和强强就不想到低庄混了?我不甘心!就是拚个鱼死网破,我也要报仇雪恨。

  二哥叫我到背人处,说:“又要对方服我,又要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又不能惹动众怒,你想个办法。”

  二哥通常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就会和蔼可亲地找我商量,他是一个聪明的推手,一切危难问题推给我。不过,他知道,他只要找我说句好话,一切危难问题我只要一出手就会迎刃而解。

  我说:“你在低庄没有什么势力,只有我打电话,去另外找人。”

  二哥说:“你怎么好你就怎么搞。”

  他什么事也不管了。他想管也管不了。我当即给司马智郎打电话。司马智郎虽是怀化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个庭长,但他在溆浦县人民法院工作过几年,有很大的一个关系网,只要司马智郎肯来,这个事就是小事了。司马智郎也爽快,答应马上就过来,他这个人别的都不好,但就是讲义气,我每次找他,他都肯帮忙,还都把忙给帮好了。

  中午过后, 一辆法院执行车轰轰隆隆开过来了。我忙迎上前去,司马智郎一下车,我使劲握手,希望他把我这个忙帮好,他说,估计问题不会很严重,所以我只来一辆车算了,如果实在不行,我给溆浦打一个电话过去,要多少江湖朋友就会来多少。我很感动,平日他看不起我,我看不起他,一到关键时刻,他总是挺身而出。对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以后我成名了,我要提拔他做怀化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假如可能的话。

  司马智郎对他同来的人,一一给我做了介绍,一个是溆浦城江湖上(黑社会)老二,人称虎王。一个是国家一级拳师。一个是县公安局警察。其余两位是他同事,法庭法官。我请求慌手慌脚的二哥买菜做饭,二哥吩咐向华华买菜做饭。

  法院执行车的到来,在低庄街上引起轩然大波,低庄街上人涌到二哥店门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议论我说我如何如何厉害,写书写出名了,他面子大,市委县委到中央都有特殊关系,他红黑两道,都有厉害的朋友。一个电话,公检法和黑社会的人同坐一辆车都来了,这一下,对头不死也要脱一层皮。我巴不得这么议论。

  马上就有几个人轮流找二哥,找大哥,找我妈帮对方说好话。说千万不要动手,人家可是一个善人,他是喝酒喝多了才打错了人。我妈忙点头答应说只要他出来陪个不是就算了。 转过身要求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冤家宜解不宜结,千万不要把事情闹大了,我说我就是怕事情闹不大,狗日的也不看看人,不看人也要看看帽子……

  大哥见状,我有了这一帮势力,他也腰直了,胆大了,说话语气重了,脸色变威严了,和双方请来的调解人谈条件也苛刻了。二哥马上变了一副脸色,先前司马智郎不来,一句话都不说,此时他张牙舞爪,把帮对头说好话的人一一顶了回去,把对头交出来让我踩到脚疼了不想踩了就算了。

  司马智郎有公务在身,实在等不下去了,他把我叫到旮旯,轻声要求赶快结束,要不他要走了。我想他一走了,就没戏了,原本我们占了上风,司马智郎走了对方肯定反过来要打压我们了。我马上走到调解人面前说,看在他是二嫂表叔的亲戚面份上,他快出来给我妈赔礼道歉,但一定要多放鞭炮,还不赶快出来,我们就打到他家去,把他捆起来关起来,还要缴十万罚金(好像我是大法官似的)。

  二嫂的一个亲戚从中极力周旋,对头很快就露面了。我立马扑上去要打人,看到是个又瘦又可怜的老头子,我又不忍心打他了。他也有儿女,他打我妈,我这么上心我妈,我打他,他儿女就不晓得上心?我连这样一个要死不活的老头子都下得了手,我还是个人吗?我还写什么书?我只好装着极愤怒的样子,边扑边骂,并不真动手,对头在众多劝架人保护下,放了鞭炮,给我妈、给二嫂、给二哥作揖赔不是,我气也消了大半,我高声大气宣称,看在表叔亲戚份上,饶他这回不死,如果有下回,你不死也要脱层皮。对头浑身筛糠吓得哆哆嗦嗦、灰溜溜地逃逸了。

  我虽是出了一口恶气,挣回了面子,但我还不解恨。考虑到司马智郎不会出蛮劲帮我;考虑到自家兄弟力量薄弱;考虑到街上人都在暗地里帮对头;考虑到二哥一家人还要在街上生活,我只有草草收场。看到我们不给司马智郎好处费,司马智郎临走时反倒给我娘一百块礼钱,我在自家人面前面子就更大了。大哥你呢?我心里嘲笑大哥。

  送走司马智郎一行之后,我叫向当红到楼上谈话。向当红是表弟,在整个事件中,他表现得很积极。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马上就赶来了,来时还给他姑妈买了贵重营养品,又帮我出主意如何把对方打败。说明他心里有姑妈。知悉他自从广东打工没有挣到钱,后来赌博输了,还欠30多万高利贷,放高利贷的人一直在追杀他,我决心帮他一把。让他去怀化银厦预制厂做协管员取代王铁肩的内弟,他有较高工资,日子就好了。

  向当红千恩万谢,当即表态:“以后表哥有什么为难事,只要开口,要钱出钱、要力出力,没有二话 。”

  但我很是担心二哥对我先斩后奏会不会做出什么强烈反弹的行为,因为王铁肩是二哥情妇的丈夫。但我又想,你情妇在我们需要出力的时候,她和他娘家人有谁出面了?大事小事还不是依靠自己兄弟自己表兄弟拚命帮助?我还是去找大哥商量一下,万一以后二哥知道了,生气了,大哥也好担待一下,打个圆场也好。大哥说:“一切由你做主,不必要问我。不过,我的意见和你一样,当然最好是亲帮亲,邻帮邻。再说也是向当红去做事,又不是让他去享福,又不是让他去当厂长。黄义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多话说。”

  待续2015-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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